《海贼王|鹰红|海底一万米》作者：arty 2018年鹰红生日贺文。 好多年不开坑啦，专栏也荒废了，这回也回来拔拔草，这应该是一个很轻松的谈恋爱中短篇，没有虐，可以放心看，可能更新不频繁，但一定不会坑，感谢这些年里一直喜欢着我的读者朋友们。 内容标签： 海贼王 搜索关键字：主角：鹰眼米霍克，红发香克斯 ┃ 配角：贝克曼，拉基·路，耶稣布，夏莉，小八，阿龙，甚平 ┃ 其它： 1、第 1 章 “就是这里！跳下去！跳下去！”红发的船长胡乱地把自己裹进了副手递来的大衣，又抄起了木酒杯，把整整一杯朗姆酒一饮而尽，在随着海流极速飞驰的船甲板上手舞足蹈地叫起来，听起来极是开怀。 “这，真的没问题？”身形巨大的胖子暂停了咬肉，用一只粗壮的胳膊抱住了桅杆，他回头稍微打量了一下它，又窜开了两步，改为去抱住更加不惧怕惯性拉扯的船锚的铁索。 被胖子和副船长的目光一起盯住的航海士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发狠地咬了咬牙，“跳、跳吧！这么快的海流，就算不想从这个‘瀑布’落下去，又还能怎么样？！” “找好固定点！油灯都熄了，待会别撞到起火！”大副在听取了航海士的判断后，终于摘下了叼在嘴里的烟，果断命令道。 四面八方的海水中，十几个海贼籍着薄光层最后的一点光亮互相环视，深层海流的速度愈见加快，将这一条随波逐流的渺小的海贼船毫不犹豫地推向近在咫尺的那巨大的海中瀑布。 狙击手环抱着他的□□，从容地抬起了头，仰望向头顶泡泡外最后一丝熹微的光，“真是一趟无悔的旅吃——”他在突然发生的自由落体中差点咬到了舌头。 传说中，鱼人岛在深海一万米之下，它是一个梦幻的国度，世界上最美丽的人鱼种族就居住在此处，同时，它又是海贼们去往新世界的唯一通路，“九死一生”在此处，非为海上生活的形容词，却是一个近乎真实的统计学概率。 当这条名为“雷德佛斯号”的海贼船初次被船长最亲近的长辈细心镀上了泡泡膜，解掉了浮袋，下沉到一千米下的海水中时，信誓旦旦自己曾经来过的海贼船长却挠着脑袋，不确定地回忆道：“反正就是……不可思议的巨大海流、不可思议的巨大瀑布、不可思议的巨大洞穴，然后就是鱼人岛了！” 这个并不让人意外的表述最终让唯一曾有过去往新世界经验的成员也毫无用处了，幸好在已经做足了工作的大副和航海士指挥下，他们终于寻得了那一条去往深海的正确而巨大的深层海流，当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崖遥遥在望时，即将伴着海流垂直坠落下去的海贼们也终于明白了亲历者那“不可思议的巨大瀑布”原来竟是一句毫无夸张的直白表述，巨大的加速度中，无人来得及去设想他们或许将会撞上多么糟糕的事物，会不会就此葬身海底，被巨大的水压挤成一团瞬间绽放的红花。 当贝克曼察觉到自己正发出细微的喘息声时，意识也随之回归了，他迅速履行起身为副船长的职责来，“报数！先不要点灯！” “一！”他摸索着，抓到了先前披了半截的披风，将自己紧紧地裹进去，寒冷还是从牙缝中深深入侵进了他的肺，比最呛的烟草还要刺激。他轻轻地咳嗽起来，同时集中听力去捕捉安静中的其他声响。 “二！”这是他最初的搭档，他最熟悉的船长香克斯，听起来牙齿也在互相磕着，贝克曼打赌对方一定是在坠落中抓紧了酒壶而丢掉了大衣。 “三！”中气十足的声音就是不那么怕冷的胖子了。 “四——”狙击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 “十、十七……”当最后一个近乎微弱的熟悉嗓音也传入耳内的时候，贝克曼已经摸到了他的香烟，装着御寒装备的袋子就在他的脚边，他可以安心地用掌心里的火柴去点燃右手边的油灯，然后再去分发装备了。 然而就在第一缕微弱的火光亮起的瞬间，一个似乎有些疑惑的陌生声音响了起来，“十八？” “？！”贝克曼差点跳起来，油灯和枪口同时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绝对的黑暗中，油灯的光线几乎没什么穿透力，他隐约辨识出一个似乎是棺材的轮廓正好好地躺在雷德号的甲板上，随后，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竖了起来，一个模糊人影在他的食指慢慢扣向扳机的同时，笔挺地坐了起来。 贝克曼不会感应错那蓄势待发的敌意，然而在他开口解释或宣战前，一个迅捷的身影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向了全船的注意力聚集之处。 他听到了十分轻微的“啪”地一声。 “暖的！”香克斯的声音传来和他手上的光源接近几乎是同样迅速的，当贝克曼终于看清了面前这一幕的时候，早已习惯了因为船长而受到惊吓或惊喜的贝克曼久违地找回了“傻眼”的感觉—— 他看到香克斯的左手正覆在一位不速之客白皙的脸上，而被结结实实摸到的人正十分严肃、甚至是不悦地用一双金色的眼睛锁住了他的船长。他看到陌生人的手正握着一把夸张的刀的刀柄，他第一次听见了人体的肌肉在黑暗中即将发力的偾张之音。 在刀刃切入骨肉中、子弹射入骨肉中、抑或是金属相抗的撞击声响起之前，最终打破了这紧张气氛的，却是皮革被切割开的声音。 丢出了大衣的雷德号的狙击手站起了身，哆嗦着抱紧了双臂，看向甲板上被一把硕大的黑刀整齐切开的皮衣，“你们……”他打了个寒颤，牙关作响，“不冷吗？丢来衣服都不穿？快赔我一件吧！” 片刻后，莫名出现在船上、并配合指挥报数的不速之客已穿上了从自己的棺材里摸出了一件长风衣，他拒绝了香克斯喜欢的黑披风，却接受了另一件香克斯更喜欢的东西——朗姆酒，虽然不伦不类地用上了同样自备的红酒杯。 “鹰眼……什么来着？”香克斯对不拒绝酒的客人大大提高了好感，“对不住啊，我只听说过你的名字，却没见过通缉令的照片，一看到棺材，还以为是什么幽灵的传说出现了。” “乔拉可尔，乔拉可尔米霍克。”客人主动地报了一次姓名，在喝了几口酒驱寒后，白净的面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他们互相就现状交换了认知，最终得到了共同的结论——稍早片刻乘上深层海流直冲下海流瀑布的鹰眼米霍克刚刚在七千米的深海里稳住了自己的小船，正待添衣御寒并照明观察环境之时，俯冲之势更猛的雷德号恰好落了下来，这导致米霍克的棺船上镀好的泡泡膜被雷德号更大的泡泡融合了，而棺船和船主本人都进入了雷德号的镀膜之内，并在回过神来之时，随口跟上了雷德号接近尾声的报数活动。 这本该是一件让双方都感到庆幸的事情——倘若雷德号的冲力再大些，恐怕就将被棺船贯膜而出，那么镀膜被破坏的雷德号与被洗脱了镀膜的棺船，以及两条船上的十八个冒险之徒就都将葬身于深海之中了。 “是我们影响了你的行程，真抱歉，就让我以酒赔罪吧！不过，还好你的船也是雷利先生镀的膜！”香克斯指了指在星星点点的照明之下，显出轮廓的泡泡膜，弯起嘴角笑了起来，“这是同源的泡泡，所以才能这样顺利地融合在一起了。看起来，往下的行程，我们要暂时结伴了吧？” “我没有异议。”显然已在内心评估过局势的米霍克干脆地表达了认同。 “你果然是个特别的海贼。”香克斯又给米霍克续了一杯朗姆酒，“就像雷利先生所说的那样。” “所以你就是冥王所提到的那个剑士？” 香克斯感受到对方金色的眼睛似乎又亮了些，他笑着拍了拍腰间的西洋剑，“我的剑术曾经得到了雷利先生的很多指点，在给雷德号镀膜的时候，他向我提到了你，说如果未来能够相遇，要我替他与你切磋一番。作为镀膜的报酬，我也只好答应这桩买卖啦……不过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答应你的要求？” “玛丽乔亚的酒。” 这次轮到香克斯的眼睛发亮了，他把手中的空酒杯递了过去，凑近了探问起来，“你是怎么搞到的？现在还有吗？” 米霍克抱着臂摇了摇头，却不肯多言，红发海贼只得失望地叹了口气。“冥王说，若我能够战胜你，就是战胜了他。”米霍克深深看了一眼陷入沮丧中的香克斯，“我还以为你不会太年轻。” “我不敢说自己已经接近雷利先生的程度了，但是如果你想切磋的只是剑术的体悟，”香克斯看向认真倾听的米霍克，露出开朗的笑脸，他忽然感到溢出心底的跃跃兴奋，似乎披在身上的大衣也太厚了，他将它脱下，随手丢在一边，“相信我还不会输了雷利先生的面子，就让我们相约在鱼人岛吧！” 他的话音刚落，轰隆之声忽地响起，雷德号剧烈地震动起来，香克斯兴奋地环视着左右的黑暗，米霍克却抿起了嘴角，忽然提高了声音，“船桨在哪？” 在他问话的同时，两支船桨已经被贝克曼丢了过来，“海底火山！海啸！快划船！” 香克斯接住船桨，却有些出神般地一愣，“真是似曾相识！”他环视了一圈，把手拢在耳边，像是在辨别声源的方向，路过的胖子随手拍了下他头顶的草帽：“头儿，干活了干活了！” “这边！”香克斯倏地伸出手，雷德号所乘上的海流的一边，“向这边划！快！” 米霍克欲言又止，最终将船桨戳出泡泡，和不明所以的众人一道，服从了香克斯不明所以的指挥，直到一个巨大的漩涡猛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来不及反应的海贼们擦着边，在火山喷发出深海之底最明亮的光芒时，被漩涡抛入了一个仿佛没有任何光线可以穿透的、比海流瀑布更加笔直陡峭的巨大悬崖之内。 “真是一趟无悔的录——”狙击手耶稣布在下落的瞬间正待感叹，忽地被胖子失手脱落的肉骨头砸到了头，这一次他真的咬到了舌头。 2、第 2 章 因为剧烈的坠落和冲击而眼前发黑、耳畔轰隆、心脏即将从嘴里飞出去，直到短暂地失去意识，是一种危险的体验，这对于出生入死的海贼们而言，又是更为致命的。就在不到半小时的短暂时间之内，在深不可测的浩瀚大洋中，有十八个微不足道的海贼接连两次获得了这种体验，相信它必将是令人难忘的。 米霍克第二次从甲板上坐起来，这一次他拄着的是半截折掉的船桨，耳边的轰鸣声在减弱，他听到了他人的声音。 “一！” “二。”他随口接道，耳边的软骨发出“咯”的一声。 “这次你恢复得倒是很快。”作为报数开头的香克斯坐在甲板上，朝着他挪了过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因为我不再是在你们之后受到撞击的。”米霍克扶住下巴，下意识想把并未错位的下颚再正一正。 “那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技巧，从极高的地方掉下来的时候，最好这样——”香克斯把两只手拢在嘴边，“‘啊——’地喊出声来。当然，如果你不想‘啊——’也可以哈哈大笑，这样耳朵会好受些，恢复得也快点儿。”他放下手，转过头来看向米霍克，笑得十分真诚。 米霍克没想到他在半空中下意识咬了下牙关的瞬间还被对方注意到了，对于这个独门经验的倾情传授，他认同地点了点头，“对，否则甚至可能失聪。” 他们说话的功夫里，三号贝克曼已经清点好了平安的全员，米霍克才注意到经过不知多深的黑暗洞穴坠落过程后，他们的周围反而有了光亮。 他站起身来，望向四周辨得出色彩的海水，直到望见了头顶斜上方那巨大到流光溢彩的泡泡，泡泡内的土壤和建筑因折射而变形，看起来像是梦中的抽象画面，许多比雷德号更大的鱼正悠闲着地绕着它游着，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如果会打喷嚏，那恐怕雷德号就会因此而翻个个儿。 这景象远胜于想象和图画，甚至连影像电话虫传回的画面，也不如身临其境万分之一的震撼，这一次，米霍克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了口。 “真是一趟……”耶稣布不觉惊叹起来，却并不说下去了。 “无悔的旅程啊。”从衣兜里扯出新的肉骨头的胖子走过来，毫无音调起伏地替他补完了后半句。 “不对，”耶稣布连连摇头，“无悔这个词，是在事情终结的时候，作为最好的回首总结才能说的——” “俗称遗言？” 耶稣布没理会这短平快的插嘴，在头脑中寻找到了合适的词汇，“美妙，美妙的冒险……啊！” 不知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狙击手的尾音最终又一次变成了惊呼，□□在他后颈上转了半圈，在因船身晃动而失去平衡的瞬间里，随着“啊”的声音一起，他的一颗子弹还是赶得及出了膛，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穿透了雷德号的镀膜，通过海水中漾起的一腾红色标定了自身的方位。 “敌袭！敌袭！”几声警告在剧烈的震荡之中伴着枪声在镀膜内响起，正呆在一块的米霍克与香克斯不约而同地去摸自己的武器，却又同时放了下来——刀剑的劣势在此时显现出来，这并不是剑士可以一展所长的时刻，一旦锐利的剑风令海贼船失去镀膜，无处不在的深海一万米下的水压，就是比任何武器都更加致命的存在。 半秒钟后，米霍克在晃动和枪声中滚到了被固定在雷德号船头附近的棺船上，就在附近的胖子打空的弹壳跳在他身上有点疼，他顾不得去观察水中有多少敌人中了弹，但摇晃得越发剧烈的甲板说明着情势的危机，雷德号上的射手们还没能彻底阻止这让人措手不及的对手。 米霍克用力拽下了棺船上的一块木板，在小货仓里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第一次按下了手中的珊瑚尾部的按钮，期待它起作用——那是来自香波地群岛上的纪念特产，据说可以产生泡泡，那或许是哄骗外地人的，米霍克也知道香波地群岛的泡泡是带不到其他地方去的，然而此刻他却只能指望它。 一个泡泡果然膨胀起来，米霍克迅速把自己塞了进去。胖子在换弹夹的间隙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将另一个泡泡珊瑚丢了过去，示意对方学习自己。 贝克曼等人在不停跑位，用射击交织成防线，雷德号附近的海水中绽放成了红色的花田。米霍克丢着珊瑚，直到双手空空，它们的数量可能不足，对于这些临时的旅伴，他只能争取仁至义尽。 海贼们套上泡泡的空隙给了袭击者入侵的空间，某些声响昭示着这条结实的海贼船在受到伤害，镀膜的形状也不规则起来。米霍克环视一圈，注意到唯一没有进入任何气泡的正是和他一样难以施展的另一位剑士。 香克斯站在船舷边，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酝酿什么。米霍克冲过去，正要拽住对方，把他拖进自己的气泡之中，却听到了红发海贼低沉的声音。 “你们……在对我的船做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视向被淡红色的海水遮挡住数量的影绰敌人。“滚！”他睁大了双眼瞪视着，“滚出去！” 米霍克的动作为之一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住，海水中失去了某些浮力，依稀有一些人影突然栽了下去，笔直地下沉着。 然而这凝滞最终随着雷德号忽然发生的更加剧烈的摇晃而被打破，银瓶炸裂般的泡泡是美丽而致命的，没有人顾得上欣赏这水浆迸入的流光溢彩的瞬间，米霍克在情急之中扑向香克斯，将他从头到脚抱进怀中，随着倾斜的船身弹进了海中。 “海之森林！”香克斯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对着四散向不同方向的泡泡们用力喊道， “在海之森林集合！” 米霍克的耳膜又轰鸣起来，他轻轻推了推对方，在泡泡内狭小的空间里让开了一点距离。“霸王色霸气？不赖。”他由衷夸奖道。 香克斯笑起来，“你更棒，谢谢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我不确定这个泡能撑多久，便宜的东西。”米霍克抬头望向头顶巨大的鱼人岛，“小心战斗，我们尽快上岛。”抵消着浮力的气泡在缓缓下沉，米霍克转过身，同香克斯背靠背地踩着水上浮，剑士们终于得以拔出兵器，让两把长短不一的刀刃小心地透过了气泡，各自摆出攻击的姿势对向缓过神来飞速包围而来的鱼人对手。 “感谢你们阻止了那些鱼人的攻击，”香克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但我们是海贼，这样入境真的没问题吗？” “要谢就谢乙姬王妃吧，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们受令前来巡视。”坐在他面前的蓝皮肤鱼人大概是鲨鱼科的，自称是鱼人岛的士兵，长着祥云一样好玩的眉毛，面上有两颗大獠牙，怀抱着三戟叉，身着铠甲，却又叼着烟斗，还染了头，看起来倒更像个海贼。“如实填写你们的信息，并在遵守此处律法的承诺书上签字就可以了。” “这里和我八年前经过的时候大不相同了。”香克斯用左手拿起了羽毛笔，走了两步换到米霍克的左手边去填表，避免因为利手的不同而在写字时撞到胳膊，“我记得那一年即将有世界会议的召开，当时的士兵告诉我说，鱼人岛作为世界政府的加盟国，是绝对不可能容许海贼在此时经过的。”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嘴角边的笑意忽地淡去了。 “今年也有世界会议要召开，但鱼人岛上有一面海贼旗。”蓝皮的鱼人看了看填好的两张表格，“你是个海贼船长，”他指向香克斯，“船员还走失了？” 红发的海贼点了点头，蓝皮的鱼人指了指另一个士兵，“你去他那填写一个寻人启事，我们会把这类信息统一张贴在珊瑚岭港口的公告上。另外，龙宫城内最近有喜事，务必要格外约束你的船员，绝对不能在鱼人岛上打架斗殴，否则将被驱逐离岛。” 这话令香克斯和米霍克面面相觑。“总之……多谢了，我先去填信息。”香克斯耸了下肩，按照指点走向了登记处的另一端。 “嗯？原来你和他不是一伙的啊？”鱼人士兵继续检查起米霍克的表格，“你的同伴呢？需要寻人吗？” “不，不需要。我只想好好观光一下，这儿超出了我的想象。”米霍克如实答道，他的表情认真严肃，看起来并非在刻意恭维。 这话似乎令他面前的鱼人十分满意。恰巧在此时，另一个衣着装束十分规矩的士兵跑过来，手里捧着一盒热气腾腾的章鱼烧，“甚平老大，趁热尝尝？” 被叫做“老大”的鲨鱼鱼人在抽烟染头之后，继续目无军纪地吃起了零食，他甚至递了一根牙签给眼前这个矮小的人类海贼，“没错，鱼人岛是个美丽的地方。趁热尝尝？” 米霍克痛快地接受了这份美意，片刻之后，他对香克斯说，他走了半个伟大航路，从没吃过更好吃的零食，这令因寻人而错过了良机的红发海贼痛心疾首起来，在他们身后，捧着空盒子的鱼人咧开宽嘴，得意地笑看着热闹。 3、第 3 章 米霍克站在车厢里，看着泡泡外面被超越的游鱼，香克斯在他旁边，跪坐在椅子上，也看向外面的风景。 “感谢你赞助了车票。”红发的海贼忽然转过头来，“我来过鱼人岛两回，一直都想像这样，坐在空中水路的公交车里来俯瞰鱼人岛的样子，可是以前海贼在岛上的行动可没这么方便，这个夙愿直到今天才实现。” “站在这里也看不清鱼人岛的样子。”米霍克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被两层泡泡折射之后就变形得太厉害了。” “结果出乎想象，这也是冒险的乐趣之一。”香克斯笑着把手臂拄在座椅上，“不过我猜你更想走在下边，好好看看鱼人岛的风光。” “没错，但我想你这么着急去海之森林，一定是有原因的。”米霍克的眉毛挑起来，有探究的意味，却看不出什么不悦。 “当然。”香克斯转过身，坐回了座位上，伸手指了指鱼公车前进的方向，“海之森林也被叫做船只的墓地，雷德号上已经没有人了，所以它必然会随着海流漂到那里去。我认识一位先生，他可以帮助我们修船和镀膜，在这期间，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回到鱼人岛上观光……只是可惜，这座岛上有了新的约束，我们没办法在这里比试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可以一起去下个岛。这里到处都是泡泡和海水，刀剑无眼，我也担心战斗不能尽兴。”米霍克倒是十分看得开，并且从善如流，“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应该先去海之森林。” 第二次迅速达成的共识令香克斯十分满意，他捂着草帽保证海之森林要比鱼公车上看到的水路中的游鱼更好看，依旧欣赏着沿途水路中的鱼群和人鱼的米霍克对此表达了期待。 米霍克从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会被来自海底的阳光照得暖洋洋的，巨大的沉船环绕在气泡的四周，而气泡顶端间或遮住光的鲸群又让沉于海底的船只也显得渺小了。不同种类的珊瑚与藻类在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更丰富陆地之上的剔透而缤纷的颜色，给人以置身于春日的梦幻中的错觉。 香克斯的保票没有骗人，不同于他们在去往鱼公车车站路途中所见到的奇妙的城镇文化，海之森林这宁静而恢弘的自然风光十分值得欣赏，他甚至很想和香克斯一道进入那巨大的森林之中观光，共同寻找红发海贼的那位旧识，然而另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件却令他不得不留了下来——海之森林周遭的沉船之中并没有雷德号的踪影，香克斯猜测或许是他们来得太快了，船还没有漂过来，又或是出现了什么其他的状况。 他们在商议之后决定分头行动，香克斯进入森林中去寻找那位叫做电的船桨，米霍克则留在海之森林外围寻找雷德号和棺船的踪迹，等待其他红发海贼团成员的汇合。 此刻，米霍克已经套着在鱼人岛上重新补给来的珊瑚泡泡，绕着海之森林的外围环游了一圈，他的体力消耗不小，然而雷德号和棺船却依然踪迹难寻。他回到了森林外围的大气泡中，评估着全力出刀的自己能否切坏这个巨大的泡泡，结论是没有十分的把握。 雷德号的船员们陆续赶到了海之森林，米霍克向贝克曼说明了情况，更多海贼加入了搜寻的行列里，最终并没有人达成目的，但间或有沉埋的珍宝被海贼们打捞了上来，欢呼声偶尔响起来，宁静的森林畔变得嘈杂起来。米霍克坐在沙地上摆弄着干透以后就不再剔透的珊瑚和藻类，识辨着可做药用和食用的种类。天色渐渐暗下来，看来鱼人岛上的日照与一万米上的陆地保持着一致，在一天的劳顿后，米霍克有些饿了，他不觉想念起了蓝皮鱼人请他趁热吃过的章鱼烧，他猜想去往森林里的香克斯恐怕要比他还饿。 在雷德号的厨师也看到了寻人启事，带着满载的采购抵达海之森林，并开始做饭的时候，香克斯终于从还是森林里冒出头来，一个尖鼻子的人鱼跟在他后边，他们有说有笑地交流着，关于“海列车的研制”和“汤姆先生”的词句飘进了米霍克的耳朵里，他收拾起自己找到的有用材料，走远了一些。 待到贝克曼和香克斯就现状进行过交流之后，红发的海贼歪着头歉然地笑了起来，“诶？雷德号居然还没有漂来？！这次是我失算了吗……那么，既然没有冰箱能保存新买的食材，就让我们把它们都吃掉吧！大家一起狂欢吧！” “万岁！篝火晚会万岁！”海贼们欢呼起来，好像并没有把船的丢失放在心上，贝克曼叼着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摇着头笑了笑，也起身去拾柴了。 片刻后，香克斯寻到了正在用一把小小的十字架刀轻松地削着柴火的米霍克，他挠着头低声道：“真抱歉啊，我们弄丢了你的船。” 对狂欢毫无异议的米霍克刚好弯下腰，准备把一叠削好的木柴码在即将被点燃的篝火堆上，他抬起头，用金色的眼睛望向香克斯，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甚至像是在谈判，“我肚子饿了，要是你能在篝火点燃前允许我先偷吃点什么，我就原谅你了。” 香克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他把手里的酒杯塞给米霍克，“先给你这个，我去要点肉来！”他几乎快要跃起来般地飞速跑走了。 胖子和狙击手张罗着给柴火堆浇上海底原油的时候，背叛了众人的雷德号船长和他那同样丢了船的贵客已经悄悄地坐在了背人耳目的森林边，开始大快朵颐了。 米霍克整整吃掉了一条烤鱼，才有空开口说话：“你是说，我们的船可能是被那群袭击我们的鱼人扣下了？” “电先生是这样猜测的。”香克斯又递了一条鱼给对方，“据说那是一个新成立的海贼团，仗着鱼人和人鱼在海中的优势，专门攻击来鱼人岛的人类，它的船员们都来自鱼人街——电先生说那个地方不在鱼人岛内，是不法之徒聚集的场所。” “待会我还想吃点别的。”米霍克推开了鱼，却拔走了香克斯怀里的酒坛，他若有所思地自己倒了一杯朗姆酒，“迫使我们脱离王法保护的范围去找他们？釜底抽薪的好办法，希望他们还没有毁了船。” “你有所顾虑？”香克斯用探寻的目光望向米霍克，他看到相识不久的剑士一口喝掉了半杯朗姆酒，又慢慢眯起了眼睛，金色的瞳仁映着燃起的火光。 “不，感谢他们的睿智制造了这个机会，我的刀都快钝了。” 香克斯笑起来，他甚至想要欣赏地鼓掌，但最终却还是叹了口气。“我去过鱼人街，那里很拥挤，居住着至少几万的鱼人和人鱼，大部分区域都没有气泡的保护，也没有人维护和管理，是个十分排斥人类的地方……硬闯也不是不可以，但就像大海捞针，未必会有结果。” “我想那些下了‘饵’来钓人类的鱼人们，必然会留下些线索。”米霍克停顿了一会，又道：“但我猜想，说不定你在鱼人街也有旧识，可以先打探一番，对吗？” 香克斯笑起来，“这一局算我输，不过那并不是我的旧识。雷利先生交代说万一在鱼人岛遇上了什么问题，可以去鱼人街找一个叫小八的章鱼鱼人，我相信雷利先生不会介绍错人。” 米霍克点点头，一口气灌掉了另外半杯朗姆酒，示意香克斯继续说出计划。 “所以我们不能全都前往鱼人街，要避免在找到小八前，就被那个鱼人海贼团察觉。”香克斯收敛了笑容，他看向米霍克，认真地伸出了左手，“鱼人街是个危险的地方，但我想邀请你与我同去，是我弄丢了你的船，如果有了什么情况或消息，你应该第一时间知晓。” 米霍克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与香克斯击掌在一起，而后他吸了吸气，有些不确定地发问道：“我闻到了香味，厨师先生在做章鱼烧？” 香克斯笑出声来，他直接握住了米霍克的手，拉着他站起来，伸开手臂笔向人群，“当然，白天我错过了它，可是很不甘心的！现在让我们一起吃个够吧！” 米霍克欣然跟上了香克斯的脚步，他们自暗处走出来，海贼们正勾肩搭背着，手舞足蹈地唱着《宾克斯的酒》，掉队许久的吃独食二人组受到了谴责，而后被塞了满怀的美食与美酒。欢声笑语和燃得正旺的篝火一起被笼罩在黑暗中的小小世界里，泡泡的薄壁映出温暖的炫彩，游弋的鱼群和斑斓的珊瑚围绕着它，像是在护卫一颗半掩在海底的稀世明珠。 4、第 4 章 次日，两个宿醉的青年海贼持着合法入境的文书重返了鱼人岛。香克斯和米霍克第三次一拍即合地达成了共识——既然鱼人街是一个对人类不友好的无法地带，那就要先做好充分的准备，所以先到鱼人岛上采购和打探消息也是必要的。 胖子认为观光这件事不需要找理由，但狙击手认为抛下伙伴独自去观光还是需要理由的，他们的讨论最终被副船长打断，并被双双委以重任，在目送着其他伙伴分组离开后，继续逗留在海之森林，负责守望可能漂来的雷德号，并浇灌好电话虫，让分散进入鱼人岛的海贼们得以随时保持联络。 “为什么要嘴欠呢？”耶稣布作势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因为你入团不久，还不知道咱们的副船长有多厉害。” “那你呢？”耶稣布斜暼着已经舒舒服服靠在沙堆上吃起肉来的胖伙计，“你知道他的厉害了，不也还是留下了？” “人胖了，就懒得动，我可是想好好歇歇。反正就算找到船，镀膜也还需要时间，养足了精神再去逛也不迟。”拉基用啃光的骨头敲了敲离自己最近的电话虫，见着它把身体缩进了壳里。 “好好好，胖子懒得动，那就别手欠了。”耶稣布推开拉基的胳膊，用喷壶给蜷缩的电话虫浇了点水，又开始舒展开的电话虫忽然打了个喷嚏，继而铃声大振。 拉基与耶稣布对视了一眼，而后飞快地抓起了听筒，两句对话后，顿时面色凝重起来。 “是贝克曼，他说，在鱼人岛上见到了一面不得了的海贼旗……”胖子放下听筒，望向他的伙伴，“这儿有一伙儿和头儿有宿怨的人。” 此刻，失去了船的海贼船长尚还没有感应到这份担忧，他和那位与他同病相怜的客人刚刚穿过了珊瑚岭港口，正走在岛屿东南方的鱼民文化会馆内。 香克斯指指点点地对米霍克介绍此处是鱼人岛最出名的博物馆，要想了解鱼人和人鱼的民俗和喜恶，没有哪里是比这儿更好的速成班了。 米霍克似乎对此深以为然，他认认真真地观察着每一件展品，仔细阅读着各种说明和指示牌，看起来十分好学。香克斯偶尔递来什么展馆里贩售的纪念品，他也来者不拒地试穿上了。一会在胳膊上绑了鱼鳍，一会在背后背上了鱼骨，一会在下巴上挂起了獠牙。 香克斯总是端详了一下，又把它们取走，片刻后，又捧来了其他的东西要他继续装饰。米霍克在干脆配合了多次后，最终主动表达了一次不耐之意。 “你想要买什么，最好自己去试穿。”他在最后一块解说牌前站定，抱着臂说，“我不想买这些纪念品，我穿起来不那么滑稽的，也不一定适合你。” “不，我是在思考我们低调潜入鱼人街的策略，”香克斯一本正经地道，“珊瑚岭的住民说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排斥人类，所以伪装一下再去找小八或许是个好办法。可惜你戴上这些东西，也没有那么像鱼人。” 米霍克环视了四周，从最近的摊位上抄起了一个夸张的红色的螃蟹头套，近乎硬按地把它套在了红发海贼的头上，香克斯赶紧去保护他那被压得变形的草帽，他把它推到了背后，才让偌大的头套顺利罩了下来。这个东西不轻，他一晃脑袋就不禁跟着歪歪斜斜地走了两步，这让他有些发蒙。 “这个最适合你，”米霍克看起来十分真诚，“不过你得横着走，不然会穿帮。” 香克斯醒悟到这确实是一个玩笑，一如他正在和对方开的一样，他忙不迭地低下头，双手托着头套小心地把它取下来。 “据说鱼人街几乎没有气泡膜，所以我们要去那里就必须要把全身都套在泡泡里，”米霍克冷眼旁观着香克斯的动作，“化妆得天衣无缝也没用，他们只要远远一看，就能知道我们是人类。欲盖弥彰地鬼鬼祟祟还不如堂堂正正地登门造访。” 香克斯正色认同了这个判断，经过了半日走马观花的游历，他们最终决定再采买一些泡泡珊瑚以备不时之需，再到人鱼咖啡厅吃过午餐后，就去往鱼人街，开始一轮未知的冒险。 然而迈出鱼民文化会馆的大门不久后，才走了几步的香克斯就忽然站定了脚步，后知后觉的米霍克回头探寻对方停下的原因，却有几个人类擦着他的肩走过，而后停下，隐隐有将香克斯围起来的阵势，看起来颇有些来者不善之意。 米霍克后退了两步，索性离远了些来围观，他回忆着为首那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凤梨发型的背影是何许人也，同时安然地看着热闹，在心里猜测这大概又是很有人脉的香克斯的另几位旧识。 “哟，我看到了谁？”凤梨头的背影将一把刀架在了肩膀上，同时转过身来环视四周，“一个没人罩着的丧家小鬼？” 米霍克趁此时机注意到了对方胸前的纹身，他无声地放开了抱着的双臂，全身的肌肉都暗自崩起来，随时准备去拔背后的刀。他知道那个标志意味着什么，却没想到和他结伴的红发海贼还惹上了这么棘手的对手。 他暗自观察着与传说中的白胡子海贼团一番队队长同行的另外两个海贼，他们一个也在抱着臂，穿着最简单的跨栏背心，另一个咧开嘴笑着，露出不太好的牙口，左手上暗自有些小动作，他们都很高大强壮，几乎可以囵吞装下两个红发或自己。 然而香克斯看起来并不紧张。“你该叫我红发船长，”他睁大眼睛，露出开朗的笑容，“一番队的马尔科，我一直都很欣赏你，要不要加入我的海贼团啊？” 米霍克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何谓“炸毛”，被叫做马尔科的海贼几乎蹦起来，他那形状奇怪的头发也肉眼可见地有一瞬间绽放的过程，像是具化了的火冒三丈，“香克斯！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恰在此时，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在场的众人都不禁抬起头来，米霍克隐隐听到了路过的鱼人在猜测着王族的游览船为何会忽然出现。 马尔科的怒火似乎随着被遮住的阳光一起消失了，他转头向穿着背心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吹起了口哨来，他们头顶的游览船似乎对此有所反应，庞大的游鱼循着声音俯倾下来。 “鱼人岛是老爹的地盘，如果你们识相，就不要在这儿惹事儿。”马尔科收起了刀，看向香克斯的表情严肃了些许，“让我们在新世界见吧，红发香克斯！” 他转身而去，然而同行的两人里却有一个还停留在原地，“贼哈哈哈……马尔科队长，就这么放过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吗？我留下来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走吧，蒂奇。”马尔科挥了挥手臂，“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别在喜庆的时候打无谓的架。” “那好吧！”被叫做蒂奇的海贼服从了命令，在路过米霍克的时候，他转过头来，又笑得露出了牙齿，“算你们走运。” “真抱歉啊……”香克斯抬头目送着登上了王族游览船的三个海贼，“他们好像把你当成我的伙伴了，白胡子海贼团很棘手，我会找机会对他们解释清的。” 米霍克抱着臂，对此并不在意，“没必要，待到我进入了新世界，他们迟早会认识我的。” 香克斯摸了摸下巴，十分轻巧地道：“又或者，你要不要将错就错，成为我的伙伴呢？” “看来我果然还不够厉害，”米霍克看起来很严肃，“你邀请那位马尔科入伙的时候，可比现在有诚意多了。” 这让红发的海贼哈哈大笑起来，他捉起了剑士的手臂，拉着对方往人鱼咖啡厅的方向大步走去。 “一个来海底一万米这么危险的地方都要坚持独行的家伙，怎么可能上别人的船呢？”红发的海贼不回头地笑道，“但你总得容许我找个机会问上这么一次，不然我以后时不时就得后悔一下！” “这个挽救我尊严的解释勉强可以接受。”米霍克直白地评价道。 “别计较啦！”在人鱼咖啡厅正门口站住了脚步的香克斯随意地摆了摆手腕，“电先生说这里有一位很棒的人鱼女歌手，名字叫做玛利亚拿坡里，我请你听她的歌儿作为赔罪吧！” 然而两个满怀期待的海贼却扑了个空，一位美丽的人鱼掩着笑向他们解释道：“龙宫城刚刚出生了一位小公主，尼普顿国王要在王宫中宴请前来道贺的白胡子海贼团的贵客们，拿坡里被邀请去表演了，所以今天午场的歌唱会只好取消了。” 香克斯沮丧地揉了揉脸，“唉……又是白胡子海贼团。” “海贼王让天下大乱了，多亏白胡子海贼团震慑了想在这里乱来的家伙们，鱼人岛才有了安宁。”与他们攀谈的人鱼收起了笑容，认真地道，“所以能给他们表演，是我们求之不得的荣耀。” 这话让香克斯忽然严肃起来，他摘下了草帽，把它抱在了怀里。片刻的沉默后，红发的海贼最终转过头，对米霍克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看来这个承诺要推迟了，我会记得它的！现在，让我先请你品尝鱼人岛最好的美酒吧！” “那就却之不恭了。”将一切细节都捕捉在眼里的剑士并不置一词，十分爽快地接受了这个新提议。 5、第 5 章 鱼人街的模样和米霍克此前对它的想象不太一样，他猜得到一个位于海底的无法地带一定是肮脏残破的，却没想到这个残破、肮脏并且拥挤的地方，还有着不少看起来废弃已久的儿童娱乐设施和半毁的卡通雕像，它们如今也只剩下了荒凉的狰狞。 一些鱼人和人鱼侧目着套着泡泡路过的他和香克斯，他们中的不少有着纹身、穿过身体的铁环，还有不少已经面色不善地握住或是拔出了武器。 米霍克心里没什么惧怕，却有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这儿是被地痞占领的儿童乐园吗？” 香克斯摇了摇头，嘴角稍微挑起了一点，却并不是在笑，“我听说，这儿曾是个被放弃管理的大孤儿院。” 米霍克顿时了然，繁华胜景背后的“城市垃圾”他已经见得多了，它们不光包含着某片区域、某些废弃物，也同样包括某些人。他抬起头，看向远不如鱼人岛内明亮的海水所折射的阴暗微光，隐约闻到了硝烟的气息。 香克斯在他走神的功夫里停了下来，弯下身看向一个游过他腰边的小鱼人。铿锵的武器声立时传进了泡泡里，米霍克惊觉地挺直了身体，把包围上来的原住民们倏然爆发出的敌意和动作尽收在眼里，同时分神想到，海水传播声音的速度果然更快些，这会对势均力敌的战斗产生影响，不适应的一方难免要吃亏。 他身旁的香克斯立时站直了回来，双手举在胸前摆了摆，以示没有恶意。他目送着立刻冲出去的小鱼人游得远了，眼见着操着武器的鱼人和人鱼们似乎也松了口气，才重新挂上笑容，特别和气地开口道：“我只是想打听点事，我们在找一个叫做小八的章鱼鱼人。” 这话让原住民们交头接耳起来，一个不大的人鱼少年大声问道：“你们找小八先生干什么？！”随即又被他身旁一个大个子的乌贼鱼人用一条须须捂住了嘴。 香克斯和米霍克互相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个章鱼小八在鱼人街还有些知名度，原住民们似乎拥有着自己的一些交流方式，米霍克努力去听，也没听清什么只言片语。 不多时候，原住民们让开了一条路，一个浑身粉色、留着海星发型的章鱼人大步走了过来，他生着六条胳膊，两条在摆臂走得更快点，另外四条还在和街坊邻居们打着招呼，有小孩子窜起来捉他的手，他就会摸摸他们的头，看起来人缘不错。 “纽……人类，你们是谁？我可不认识你们！”走近了的章鱼人从喇叭一样的嘴里发出一声奇怪的鼻音，这话让他身边的鱼人和人鱼们又一次戒备起来。 “是西尔巴兹雷利先生介绍我们来这里的，我曾是他的……”香克斯环视了一圈周遭，微笑了一下，“我们是熟人。” “纽……”小八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伸出一只手在头上挠了挠，又在他们面前摊开了一只手，其他的胳膊都抱了起来，“我可没见过你，不过夏姬说雷利就算在外边生了儿子也不奇怪……所以你就是雷利的儿子吗？” 米霍克也转过头看向了香克斯，香克斯却“噗”地笑出声来，“他对我来说，是和父亲差不多，我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最后说道，把目光投向了很遥远的地方。 “纽，”小八的三双手一起拍了拍，“那就没问题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先到我家去说话吧！” “小八先生……这样会不会太轻信他们了？他们都是带着刀的人类呢。”一旁的一个鱼人出声提醒道。 小八又转过头看了看香克斯，“没关系，他一看就是雷利的儿子。” 香克斯捂着草帽，笑着摇了摇头，米霍克已经看了他一会，忽然在这个时候附和道：“我也觉得他们很像。” 香克斯顿时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八却遇上故知一样地伸出了一只手，米霍克立刻和他握了握，仿佛一个同盟马上就成立了，香克斯看在眼里，微笑着放弃了开口解释。 “纽……我知道那条红色龙头的船在哪里。”小八的两双手对着手指，一只手摸着后脑勺，还有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房子的后墙，“阿龙先生把它扣在‘诺亚’上了，就是鱼人街后面那条特别大的船。” “我记得八年前它就在那里，这么大的船，不知道是谁造的，它能开起来吗？”香克斯提起了好奇心。 “据说‘诺亚’是几百年前，整个鱼人岛的居民一起造的……我也不知道祖先们为什么要造这么大的船，也开不动，不过，它现在是鱼人海贼团的据点。” “在鱼人岛近海袭击我们的就是鱼人海贼团吗？‘阿龙先生’是什么人，他们的船长？”米霍克提炼出了并不难猜的关键讯息。 小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停了一小会才说道：“纽……阿龙先生是我们的船长，我也是鱼人海贼团的成员。” “哈哈！”香克斯笑着拍了拍小八的肩，“这再好不过了，不然我还怕我们两个海贼来做客，会给你惹上麻烦！” 这不以为意的态度似乎让小八松了口气，他有些慎重地介绍起了情况来，“鱼人街有一个人鱼小姑娘在昨天失踪了，她叫做夏莉，今年十三岁，十年前的时候被自称是阿龙先生父亲的人遗弃在了这里。阿龙先生打小就长在这，虽然对那个父亲全无印象，也从来不承认夏莉这个妹妹，但还是要我好好照顾她……纽，所以我虽然是鱼人海贼团的一员，平时却住在这里，昨天也没有出海袭击你们。” 米霍克和香克斯互相交换了眼色，最后是香克斯开口道：“这就是雷德号被阿龙扣押的原因吗？” “纽，鱼人街虽然是无法地带，内部却团结得很，这几年从没让人类在这里抓走过小孩子……更何况还是阿龙先生的妹妹。” 香克斯回想起自己准备向小鱼人问话时的场面，笑着赞赏道：“确实如此，我领会过了。” 小八似乎有些费解地一手托腮，好多手指一起在桌沿边敲出规律的声响，“夏莉昨天上午还跑来了，抱着水晶球对我说了一个预言，之后就失踪了。她屋里气泡没破，但椅子倒着，门也开着……纽，我们已经捉住了昨天在鱼人街逗留的所有人类，可还是问不出什么。” “预言？” “一定是人类所为吗？” 香克斯和米霍克几乎同时开口，关注点却有所不同。 小八圆圆的眼球立刻凸了出来，脸色黑了不少，称着粉红的皮肤分外明显，“纽，鱼人街上虽然都是一些凶狠好斗的家伙，可我们从没丢过孩子！再混蛋的人都没绑走过我们自己的孩子！” 香克斯伸手阻止了正要说话的米霍克，诚恳解释道：“我的同伴还是第一次到鱼人岛来，我们都不了解这儿……非常抱歉！” “纽，这也不怪你们。”小八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算是鱼人岛上的同类，也都不喜欢我们。” “我可是很喜欢海贼的！”香克斯认真地笑起来，又再次问道：“小人鱼的预言是怎么回事？陆地上倒是也有些人鱼和巫术的传说，可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童话。” “纽，和那个没关系。”小八似乎有些懊悔自己的失言，犹豫了一小会，忽然压低了声音，“……夏莉和一般的小孩子不太一样，她才来到鱼人街一年的时候，就抱着水晶球预言了‘大航海时代’的开始。纽……结果第二年，海贼王就死了，人类海贼来得比鱼群还密集，成了鱼人岛上的大灾难。” 香克斯迅速敛去了笑容，米霍克则接口探问道：“那么，昨天她又预言了什么？” 小八的面色有些阴沉，语调又显得困惑，“纽，她说……看到了我们最尊敬的那个人在哭。可是，纽，泰格大哥还在外面冒险，他怎么可能会哭呢？” 事情似乎越发不简单了，香克斯和米霍克互相看了看，他们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却完全没料到会遇上这样的问题。“总之，我想丢了妹妹的阿龙不会轻易把船还给我们吧？”米霍克把对话带回到正题上来，“即使我们来到鱼人岛的时间晚于小人鱼失踪的时刻。” “纽……我们也不确定夏莉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夏莉的住处已经被我们用泡泡密封好了，可是阿龙先生不肯来看……他说，只要扣住所有的海贼船，让人类全部没法离开，我们的同胞们就都不会被偷走。” “真是个别扭的哥哥。”香克斯笑起来，丝毫没介意被殃及了，“可这也很难解决问题。”他忽地严肃起来，认真地问道：“小八，如果我们帮助你们找到了夏莉，这能换回我们的船吗？” “纽……阿龙先生恐怕不会愿意明确地用这件事来谈判，不过，我愿意做担保，我想是可能说服他的。” “你有这方面的经验？”米霍克看起来很持怀疑的态度，“文化会馆的介绍说，这个岛有四百多万鱼人和人鱼，平均每天有近千人类来到这里……要怎么去找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鱼小女孩呢？” 香克斯把手按在草帽上，十分干脆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遇上别人有困难，总是要帮一把的。这件事不能解决的话，我们也没可能要回船。”他停顿了一下，又露出了特别有信心的灿烂笑容，“况且，我们还有贝克曼，鹰眼，你是不知道，他可聪明啦！” “你可真像雷利，性格也这么像。”小八赞叹道。 “是吗？我对冥王刮目想看了。”米霍克跟着道。 6、第 6 章 小八口中的阿龙先生是个精壮的鲨鱼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完全不是小八那种憨厚的样子。 米霍克和香克斯站在一旁等待着两个鱼人的耳语结束，最终却见阿龙的视线向他们瞥了一眼，随即举臂一呼，一群看起来十分不良的鱼人就随着他一起鱼贯地窜出了巨大的诺亚的泡泡，把两个人类海贼晒在了船上。 小八搓着两双手走过来，另外一双则做了个摊手的动作。“纽……阿龙先生说，如果能救回一位同胞，他不介意放走一条海贼船。可是，他一向都不怎么信任人类，要求你们当中的一个要留在我身边当人质。” 小八看着互相对视的两位客人，六只手一起拍着胸脯和肚子，认真地打起包票来：“纽，我会全程陪同的，保证留下来的人不会在鱼人街受到任何伤害！” “我留下！”香克斯不假思索地举起两只手，却被米霍克伸出的臂膀压了下来，他看向对方，认真地道：“这你可不能和我争，没有让你留在这儿的道理。” “不，我留下。”米霍克看起来也是不输于他的认真，“鱼人岛有五百万人要查，我对那里根本不熟悉，回去也是徒劳无功。说不定，你倒是还能在岛上碰到熟人？” 香克斯干笑了一下，“这次是真的没有熟人了。” “至少你可以和很聪明的贝克曼配合得很好。” 香克斯认真观察了一下丝毫没有让步之意的米霍克，停顿了片刻，最终笑起来，不再拉锯僵持，“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电话虫，塞给了米霍克，“我会回海之森林拿和它配对的那只，号码是0309，有事情随时联系！” “0309？”米霍克扬了扬眉，“好，我会一直牢记的。” 香克斯想了想，又伸手掏遍了身上所有的兜，摸了几个来回，最终找出了一张纸片。他撕下它的一半递给了米霍克，“这是我的生命卡，如果电话虫没法接通时，就用它吧！” 米霍克从善如流地把它们都接了过来，“我会好好保管的。” 香克斯犹豫了一下，最终又伸出手掌来，“鱼人街也是你陌生的地方，要不，可以把你的生命卡也给我吗？必要的时候，我会及时赶来。”他看了小八一眼，没有继续深说下去。 然而米霍克却干脆地摇了摇头，“我没做过那种东西，这样就够了。” 香克斯一怔，在这一刻切实地领悟到对方是个无人关心的独行海贼的事实，某种奇妙的情绪在他心头稍稍漾了起来，他收回手来，把它握成拳，背在了背后，藏进了披风里，“好，那你保重！我会尽快把人鱼找回来！” “一言为定。”米霍克对他举起了左手，“我想我也不会太闲。” 香克斯为这照顾他习惯的动作而微笑起来，又重新伸出背后的左手，和米霍克击掌在一起，“一言为定！” 小八把两个海贼的整个交流过程都看在眼里，这时终于出声道：“纽，你们俩的感情真好啊！” 香克斯不觉笑起来，同时把探寻的目光投向米霍克。一直不苟言笑的青年剑士似乎也没有要辩驳的意思，反而坦荡地把手继续伸向了小八，“是吗？那希望之后我们也能相处得不赖。” 小八笑得露出好几颗牙，喇叭嘴似乎也变长了点，“纽——”他在发声的同时，用四只手结结实实地抓住了米霍克的手，余下的一双鼓了下掌，“肯这样对待鱼人，你也很像雷利。” 香克斯的脸笑开了花，米霍克却依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又打量了一眼香克斯，“但是我很确定，我和冥王没有血缘关系。” 香克斯走后，小八好心建议他留下来的客人去鱼人街他的家中，诺亚是鱼人海贼团的地方，小八知道他的伙伴们绝大多数都对人类没有好感，鱼人街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不是个个都凶狠好斗。他注意到米霍克背着一把很长的大刀，但也不以为这个人类能在海底和鱼人或人鱼对抗。 然而米霍克却闲不下来，他先是提出要去雷德号上看看，阿龙离开前没有禁止这件事，小八便爽快地答应了。 “镀膜彻底没有了。”米霍克在踏上雷德号的甲板的同时扬眉说道。 “纽，我们把这条船拖上诺亚，它残存的泡泡就会被诺亚自身的融合掉。”小八手舞足蹈地解释道，“这也是防止人类海贼轻易偷回船的办法之一。” 米霍克点了点头，又想起被雷德号吞了镀膜的小棺船，“大鱼吃小鱼，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小八不明所以，站在原地看着米霍克先是扣回了棺船翘起的甲板——他在情急中打开货仓拿出珊瑚泡泡后，就没来得及把它合上。米霍克检查过棺船没出状况后，又顺次检查起雷德号的桅杆、船帆、舵、锚和甲板来，最后他邀请小八带上木板、工具和油灯，陪他一起跳下船舱。 米霍克检查了雷德号的龙骨，又仔细检查起船身来，小八紧跟着他，六只手分别提着灯、抱着工具和木板，直到米霍克忽然停了下来，他把耳朵靠近了去听手掌按压船身的声响，随后撸起了柚子，向小八要了木板和工具，十分熟练地修复了一处先前被鱼人海贼们破坏的船体裂缝。 “真是条好船。”待到他们走过一圈，仔细修复了所有的损伤后，米霍克轻轻地拍了拍雷德号的船身，“还好龙骨没出问题。” “纽，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船匠，”小八有些气喘吁吁，“你认为雷利的儿子能很快找到夏莉吗？” “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厉害。”爬上了甲板的米霍克又探下半个身体来，从小八手里接过了那些沉重的修船工具，不费力地捞了上去。小八惊异于这个不怎么强壮的人类力量之大，他几手并用地爬上了梯子，看到米霍克已经在整理船帆了，又听对方理所当然地道，“但一条海贼船需要随时做好出航的准备。” “纽，毕竟你们不能一直都在海里游。”小八点头表示认同。 米霍克最终在棺船边站定，转过身来道：“再会游泳的人或鱼人，也需要一个牢靠的家。” 小八带领他不肯闲下来的客人来到的第二个地方是夏莉的家，对此米霍克的理由十分有说服力的——青年人类剑士开口时的神态和口吻相当毋容置疑，“人类在深水下的活动多有不便之处，如果那个小人鱼真的是被人类抓走的，说不定就会有一些只有人类才能发现的痕迹。” 米霍克套在身上的珊瑚泡泡在跨入小八所设的密封泡时被融合掉了，对此他若有所思地观察了小八穿入泡泡的方式，又跟着对方一起进入了小人鱼的住所。同小八的家一样，这里物件匮乏、缺少装饰，几乎看不出是个孩子的住处。 米霍克在进屋后就直接停留在了门边，仔细检查了门锁和门边的合页。“她平时在家会锁门吗？”他似乎有所发现地抬起头来，挑着眉看向小八。 “纽……这儿时不时就有喝醉了的鱼人，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所以孩子们都知道在家要插门。” “所以掳走她的人不是破门而入的，这扇门不怎么结实，却完全没有被强开的痕迹。”米霍克又指了指高处的两扇小气窗，“这里也不是成年人类可以通过的地方，珊瑚栅栏还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纽……”小八也有模有样地伸出一只手托住了喇叭嘴，似乎若有所思。 米霍克摘下黑刀倚在墙边，随后蹲下来，仔细查看着两层气泡的边缘，同时伸手招呼小八一并过来看，“外层的气泡是你们设下的密封吧？”他指了指外层泡泡内侧靠近门口处的一些泥沙，“这是我在诺亚上走了一圈后，鞋底带上的泥土，随后我套上了泡泡，在走路的过程里，它们就散落在泡泡里了，随着我走进来，我的气泡被融合，泥沙就留在了这里。可是——”他又指了指内层气泡的里侧边缘，“小鱼人屋里本身的气泡里，没有人类进入留下的泥沙。” “纽……”小八似乎想辩驳点什么，最终却又说不出什么。 米霍克站起身，看向凌乱的屋内，“一个或几个绑架者敲开了小人鱼的家门，进入了这个房间，他或他们的身上没有套泡泡，他们在这里带走了你们船长的妹妹……你说她有一个水晶球？” “纽，那是夏莉用来预言事情的，夏莉也控制不了她能在什么时候看到什么画面，它也一起失踪了。” 米霍克抱起了双臂，“我猜，这件事恐怕不是绑架人鱼贩卖那么简单。” 7、第 7 章 米霍克指出的数个细节让小八对他信服了很多，他一面在几步见方的小房子里走动，收起了桌上的一个相框，一面听着小八说出了更多有用的信息——夏莉的“水晶球”也不过就是个大玻璃球，一点都不值钱；夏莉的预言总是来得毫无征兆，它们有大有小，可通常都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夏莉有一个海螺，若是她吹响了它，最近的鱼人海贼团成员就会赶到，可是昨天根本没人听见海螺声等等。 米霍克藉此推断出了更多信息，他犹豫了一会，又打开一个珊瑚泡泡套住了自己。小八完全搞不懂他的客人的意图，但却在自己的讲述中逐渐开始相信那个此前他根本不愿意听米霍克提起的假设——绑架了夏莉的恐怕根本不是什么人类，而是一个或几个夏莉认识的熟人。 即使米霍克没再下什么结论，小八也猜得到绑架犯甚至知道防范那个一同丢失了的海螺，这让他又是愤怒又是羞愧，他本该更早地去正视这件事，可是他和阿龙一样，都宁愿毫无目标地先去抓住所有的人类也根本不愿意去怀疑同胞，先前他甚至还向提醒他的米霍克发火。 “纽……”小八的三双手一起开始对手指，正准备对他的客人道歉，米霍克却忽地从泡泡里拔出了脑袋，使劲吸了吸鼻子。 “这屋里是不是有一种……酒的味道？”米霍克不确定地发问道。 小八也跟着闻了闻，而后感到茫然，米霍克索性从自己的珊瑚泡泡里钻出来，把它套在了小八的头上，不习惯如此的小八有些手足无措，直到片刻后，他的客人又直接戳破了它。 “现在吸气——”米霍克抱着臂盯住了他，“闻得到吗？” 这一次小八笃定地点了点头，“是有酒味！” “这味道不重，在屋里呆一会就会习惯它，变得难以察觉……”米霍克思考了一下，翻出一个用过了的泡泡珊瑚，用它吸取了些屋里的空气，又单独收好了，“可惜红发没在这，说不定他能闻得出是什么酒。” “纽，谢谢你的帮忙。”小八又把眼睛睁圆了些，“我想，我应该去问问邻居们，我猜这是熟人做的，夏莉认识的人也不算多。” 米霍克从门边拿起了他的大黑刀，同时指了指屋里的小床，“我有些累了，可以先在这打个盹儿吗？” “纽，当然，”小八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反正夏莉也不在。” 米霍克坐在床上，目送着小八离开了，他没去插门，也没有脱靴子，抱着黑刀直接向后仰了下去，半躺在了硬邦邦的床上。他抬头去看小屋子的房顶，那里很潮，又或是年久失修已有了缝隙，不成串的水珠滴落在屋内的泡泡外壁上，顺着弧形的轮廓流下来，折射出斑斓的色彩，提示着他这不是在陆地上。 人鱼和鱼人应该不怕潮吧，米霍克翻了个身，他猜想这样的小房间是当初修孤儿院时统一建造的，小八的房间也和这里大同小异，对成年人来说，若要长久生活，实在有些逼仄。可一个直接建在国土之外的孤儿院，恐怕也并不能指望它有多么“人性化”，变成不法之地也终将是必然。 漫无边际的思考让他的精神松懈下来，他打了个哈欠，开始感到困顿。这一天的行程十分充实，然而最消耗精力的不是在文化会馆的参观学习，也不是花了好多力气去修复红发的大船，米霍克闭上了双目，和人打交道太耗费心力了，尤其是要令一个不算熟悉的鱼人逐步卸下心防，进而说服他去怀疑自己信任的同胞。社交并非他不能应付的事情，然而他还是更习惯独处，剑士又挪了挪地方，让自己大半的身体都放松地栽在了床上，待到未来他足够强了，真正成为世界第一的剑豪时，是不是就可以不必如此，纯粹地用刀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 这又让他想起与那个红发海贼约好的比试，米霍克把手探入怀中，他知道自己该跟对方通个气，及时告知他鱼人街方面的重大进展，然而他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和香克斯说话似乎也变得不那么紧要了，他摸到那个红色的电话虫，意识迷离中，似乎感到他们正在说话，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他，而未来也还有许多这样的机会，他或许还有数不完的话都想和他说，更奇妙的是，他说不定也不会觉得累——剑士的呼吸均匀起来，沉沉地陷入了他没记住的梦乡。 米霍克是被门口的动静惊醒的，在意识回归的同时，他的手已经握上了黑刀的刀柄。屋门被拉开了，他看到了面色涨得很红的小八。 “我早该猜到了！”小八看到他的客人从床上坐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几只手叠在一起捂住了脸，“纽，抱歉，我忘了你在休息。” 米霍克摇了摇头，“你找到人鱼了吗？” “纽，”小八叹了口气，“我在淡水身上闻到了那种酒味，后来买罗说漏了嘴。纽，我早该猜到是马库洛他们，可是他们谁都不肯承认。” 刚睡醒的米霍克顿时感到有点发晕，他叫停了小八，又仔细盘问了一下，才搞懂了来龙去脉——小八口中的马库洛一家是鱼人街上的一个三人小混混团体，平时净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但还从来没对鱼人街的同伴下手过。小八找上他们时，买罗承认了他们昨天来过夏莉家，可待到小八询问更多时，三人却异口同声地改口反悔了，只声称昨天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米霍克把黑刀背回了背后，认真地看向小八，“我可以去见见他们吗？” “纽，当然可以。” “要是……我可能不需要像你一样顾忌什么情面。” “纽……”小八犹豫了一下，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八，你等着！”米霍克和小八一前一后地离开被垃圾堆满的马库洛家门口时，小屋子的主人在他们身后大喊：“你居然带着人类来质疑我！你迟早会后悔的！” “纽，他确实是喝多了。”小八摊了摊手，“不是夏莉屋子里的那种酒。” 一直把自己套在珊瑚泡泡里、没跨进马库洛家屋门的米霍克没办法闻到外边的气味，也没对此做出判断。“我想他们也没有说谎，”他稍微眯起了眼睛，“至少没有故意说谎。” “纽？”小八不解其意。 “虽然鱼人看起来不太一样，可我想肢体动作不会骗人。”米霍克微微抬起了头，“他们提起昨天时的表现，不像是隐瞒什么的反应……虽然也有些不太对。” “纽，就算买罗是个金鱼人，记性和脑子都不怎么好，淡水又莽撞又傻，但马库洛可比我还机灵。”小八学着米霍克抱起了六条胳膊，“我才不信他什么都忘了，他们还异口同声的，好像商量好了一样。” “对，就像是条件反射地背诵出来的。”米霍克站住了脚步，“买罗是金鱼人？也是他最早说昨天去过夏莉家？” “可是他又不肯承认了。”小八气鼓鼓的，“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他们居然这样做，纽，可是夏莉也没在他们身边……” “他们可能离开鱼人街吗？”米霍克在思考的同时，注意到街上的鱼人纷纷对他和小八侧目着，“他们可能去过陆地吗？” “去陆地上就不可能这么快回来了。”小八摇了摇头，“不过，他们经常去鱼人岛。”他在一间废弃的空房间边站住了，“你可以先在这里等我吗？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见到过什么。” 米霍克目送着小八走远了，向后退了几步，把自己和泡泡都掩在了半堵墙之后，遮住了一些鱼人和人鱼望向他的视线。他摸出了那只红色电话虫，拨下了“0309”，听筒里的第一声“卟鲁”还没叫完，他就听见了香克斯带着笑意的声音，“鹰眼吗？我和贝克曼正在去鱼人街的路上。” “嗯？”米霍克扬起了眉，“我在这里很好，不必担心。” “哈哈，不仅是为了你！”香克斯的语气里带着惭愧，“我一回来，就被贝克曼抱怨了，他说我要在这么大的岛上找人，居然除了年龄、姓名和性别之外，就什么都没给他！我才发现我连夏莉的照片都没要！我说阿龙看着是个鲨鱼人，他妹妹应该也差不多吧？之后才想起来鱼人和人鱼的兄弟姐妹都是千奇百怪的……汤姆先生和电先生就一点也不一样。” 米霍克从怀中摸出了先前顺来的相框，仔细地看了看，“嗯……我猜她确实是个鲨鱼人鱼，”他看着照片里桌椅的大小，回忆着夏莉屋里的陈设，“个头基本和你我相仿。” “什么？不是个小姑娘吗？”香克斯似乎大大地吃了一惊。 “鲨鱼人鱼不会太小，我拿到了她的照片，待会我再和小八确认一下。” “哈哈，你真有效率，不过我们也不只是为了照片来的，贝克曼认为最可能捉走夏莉的，或许是她熟悉的人，鱼人街上一定有些线索。” “对，”米霍克不觉赞赏地点了点头，“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他尽量简短地概括了在夏莉家和鱼人街上的重点见闻，最后道：“我猜是那三个鱼人劫持了人鱼，对他们的蹊跷之处也有所猜测。” “……可能是催眠。”电话虫传来了另一个沉着的声音，那正是被香克斯赞誉有加的雷德号副船长，“一个催眠高手，借鱼人之手，绑架了那个小姑娘。” 8、第 8 章 “或者是个果实能力者。”米霍克点头补充道，“总之是相似的效果。” “我们当中有人懂催眠吗？”香克斯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似乎没有得到的回答，便又问道：“鹰眼，你懂这个吗？” “不懂。”米霍克回答得十分干脆，“总之，我猜这场绑架另有目的。” “大概和小姑娘的预言术有关，既然她无法主导预言，绑架者就需要时间观察和等待，很难立刻如愿，所以她可能还活着。并且，我猜她不会在鱼人街，熟悉的环境会增加逃走的几率。” 米霍克觉得这详细说明更像是在对他和香克斯解释什么，电话虫那边传来些许杂音，稍后又是香克斯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说有一种特殊的酒气吗？这个我最在行！说不定它也是重要线索呢！” “我已经采集了那里的空气，如果没有人鱼还留在鱼人街的确凿证据，稍后我会尽量说服小八，我们在鱼人岛碰头更好。” “好，那我们就呆在鱼人咖啡厅，等你的进一步消息！”香克斯似乎在吃什么东西，声音有些含糊，同时低沉了下去，“还有，夏莉长得漂亮吗？” 这个问题让米霍克深吸了一口气，香克斯在某些方面或许比专注于讨论蛛丝马迹的他和贝克曼更透彻些，一个正值好年纪的人鱼小姑娘若是失踪了，暂时不会死可绝对不意味着她就是安全的。 “我尽快和你们会和。”他挂掉了电话虫，从残破的墙后现身出来，四面张望着小八的踪影，目力很好地发现了正从远处街头走过来的章鱼鱼人，他迈开大步走了过去，街上的原住民纷纷快速地游开了，下意识地给这个忽然有些气势凌人的人类让出了一条路。 出乎米霍克意料的是，小八手里正拿着一个又扁又小的空酒瓶，看起来很适合别在腰间，若是换成香克斯，恐怕只够喝一口。 “纽，这是买罗昨天丢掉的，被孩子们捡走了，这不是鱼人岛生产的，不常见。”小八把它递了过来，“马库洛一家昨天下午去鱼人岛了，还带着一个大罐子……纽，我们也得上岛去，这件事需要甚平先生帮忙。” “甚平”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然而时间不容米霍克多做回忆。他为省了一番口舌而暗自感到轻松，伸手接过了那个空酒瓶，它的瓶盖已经丢失了，也不知已经灌过了几回海水，闻不出什么味道来。他顾不得更仔细地去研究它，在把它收起来的同时，看着小八点了点头，“我也要去人鱼咖啡厅找红发，越快越好。” “纽，虽然阿龙先生说你要和我呆在一起，”小八犹豫了一下，“我相信你们！我们分头走，你先去人鱼咖啡厅，我带甚平先生去找你们，你解释事情更清楚些！” 然而稍后，他却引着米霍克来到了鱼人街远离鱼人岛的一头，米霍克没有发问，他猜这里或许有比此前他和红发来到鱼人岛所用的气泡小船更快的代步工具。他目视着小八举起了两只手，扶住他那结构特殊的喇叭嘴，吹奏出了一段仿佛打渔号子一样的曲子。米霍克对此感到有趣，随后，一阵轰隆声传来，不远处的海水中扬起泥沙，米霍克屏息远眺，看到了高大的影子影影绰绰地闪现出来。他不觉睁大了双眼，直到那几头比鲸鱼还巨大的海兽在他和小八面前趴了下来，他注意到它们的脖颈上有缰绳。 小八游向了一头看起来有些像长颈鹿的海兽，同时示意他随便挑一只，米霍克没什么心情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游起来随便攀上了离他最近的那只很像猿猴的。 小八吹了个口哨，长颈鹿率先游走了，速度比最近刚出现的新型军舰还要快上许多，留在原地的米霍克有点傻眼，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并不会驾驭这么大的生物，他本可以和小八一起骑那只长颈鹿，到了鱼人岛再分开。然而这会再说什么却也晚了，他只得拔下黑刀，把它的刀尖戳出泡泡，在海兽身上坐稳了，用力拽了下缰绳，尝试向骑马那样下达转弯的指令，猿猴摇了摇头，转过半张如山的脸盯住了他，米霍克握住黑刀的手暗暗加了力气，毫无所惧地与那只巨大的眼睛对视，片刻后，猿猴吼了一声，尾鳍一甩，也跟上长颈鹿的方向飞速地游向了鱼人岛。 米霍克紧紧拽着缰绳，猿猴游得又快又颠簸，他觉得他身上的泡泡都快要被水流冲跑了，他咬紧了牙关，挥出黑刀，刀风之力反向抵消了因海兽飞速游弋而产生的海流，它去势不绝，还削断了猿猴头顶上的几撮鬃毛，猿猴顿时全身一抖，猛地停了下来。米霍克才感到舒服点，就差点因为这个变故而从海兽背上滑下来，随后他看见海兽低下了它的大脑袋，继续游了起来，速度依然很快，方式却平稳多了。 剑士从容了很多，而后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鱼人街上不仅有对人类不友好的鱼人和人鱼，就连海兽也懂得给人下马威，并且还有些欺软怕硬。他低下头去，注意到鱼人街就在他下面，海兽没有游得太高，他依稀看得到街上的原住民在抬头望向他，还有人伸着胳膊指指点点。 红发一定很想体验一次骑海兽，米霍克慢慢弯下腰，用拇指勾着不需要他再使劲去拽的缰绳，伸开了半个手掌，隔着珊瑚泡泡摸了摸海兽身上长长的绒毛，他猜它们的手感应该很不错，虽然泡泡让他无法切实地感受到。他或许该和红发说说这件事，米霍克面上不动声色，头脑里却腾出心思想到，然后他就会再次见到那个家伙难得出现的沮丧脸了，就像错过章鱼烧时那样。随后他灵光一现，终于回忆起“甚平”这个名字因何让他感到熟悉，看来小八去找的，应该是个非常可靠的援兵，虽然事态紧急，这次他恐怕不太可能再蹭到什么鱼人岛的特产美味了。 在香克斯无比悔恨表达他没有留在鱼人街，所以也没能独自骑上海兽的遗憾的时候，米霍克把装着夏莉家空气的泡泡珊瑚和那个他没仔细看的小酒瓶一起递给了香克斯，红发海贼的脸色顿时一变。 米霍克没顾得上观察他这位刚才还在耍宝的路伴，趁着香克斯安静下来的功夫和贝克曼当面做了更多交流。他们在更多的细节和假设上达成了共同的认识，包括人鱼咖啡厅的女孩子们都听过夏莉之名，已经帮忙联系了岛上的各处同行一起留意，红发海贼团的成员们也深入了各个赌场、酒馆等混杂之地去打听消息；包括绑架者必然对鱼人街有一定的了解，他或她知晓夏莉的传说，也了解马库洛一家的一贯行径；包括夏莉很可能身在远离海水的环境中，鲨鱼人鱼能够召唤来鲨鱼群来助阵，并不是毫无反击之力的普通小姑娘；包括夏莉的预言虽然向来来得没有征兆，但未可知催眠或果实能力会对其产生效果等等。绑架人鱼的幕后黑手并非毫无破绽，很多细小的线索都铺陈在他们面前，然而却没什么关键的事物能串联起它们。 香克斯在一边听了一会，最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插在了米霍克和贝克曼之间，打断了他们的更多讨论。“没必要面面俱到，我们是海贼，不需要充足的证据去给谁定罪，也不需要一击必中抓到真凶，只要能尽快找到夏莉就行了。”红发海贼的头上还套着那个装着夏莉家空气的泡泡，不过他的笑容实在太灿烂了，所以一点也不像不屑于与众人一同呼吸的天龙人，“你们不想知道我的发现吗？” 这话让米霍克和贝克曼一起盯住了他，香克斯慢慢地收敛了笑意，把那个小空酒瓶举了起来，他看向它，目光里有温柔的追忆，“我都有好多年没见到这种瓶子啦，不过我还记得，这是西海的一种酒。西海不怎么酿烈酒，也没什么特别出名的好酒，这种小瓶子装的，就是西海最纯的一种水果酒，但水果酒能有多纯呢？它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不值得远销到伟大航路上来，所以我在出海之后就再没喝到过了。”他又笑起来，把目光投向目力所能及的最远处，“我还不大的时候就开始嫌它不够烈，可是后来离开故乡久了，还是会想念它的味道。好酒坏酒都喝得多了，又觉得还是故乡的水酿的酒最好，人真是奇怪啊。”红发海贼最后有些恋恋不舍地拔下了头上的泡泡，“难得又闻到了这种味道，可惜只能闻着看着，勾起馋虫又喝不到，简直是折磨。” 贝克曼划着火柴又点了根烟，“能把西海酒万里迢迢带到鱼人岛来，头儿这位同乡，可是比当初的你厉害多了。” “连替他跑腿的鱼人都喝得到这种酒，我想他肯定不止带了一瓶，”米霍克看了香克斯半天，此时忽然插话道，“如果我们能早点找到他，说不定还能有额外的收获。” 香克斯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随手把珊瑚泡泡丢开了，“那这个战利品你们可都不许和我抢！” 9、第 9 章 与高大的蓝皮鱼人两天来的第二次碰面让香克斯感到惊讶，米霍克往边缘撤了几个位置，由着红发的海贼和鱼人岛的军官做了短暂的寒暄。当小八把求助的目光头来时，他则无声地指了指贝克曼。雷德号的大副掐灭了一个烟头，又把新的一支夹在了指尖，条理清晰地由主及次说明了先前他们共同推断出的线索，并且没忘了指出哪些是米霍克的功劳。 甚平的表情随着说明而越发严肃起来，他点起了烟杆，又随手给贝克曼也点了烟，认真地点了点头，“眼下有几件重要的事，”他边想边慢慢地说道：“我得发动军中的兄弟们，一起去找夏莉的线索；还要仔细查查只有入城记录、一直都没离开的人类，尤其是从西海来的……嗯，我还得尽快回一趟鱼人街，和马库洛好好聊聊。” “纽，我去马库洛总去的小酒馆问问看。”甚平的到来似乎让小八也安心了很多，章鱼鱼人不再显得慌张，他又转头看向米霍克，似乎有些为难。 甚平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小八想接着说的话，他看向三个人类海贼，表情庄重严肃，“我听小八说了事情的始末，你们和夏莉无关，也为这件事尽力了，我很感谢你们。”他就着桌沿敲了敲烟灰，“待会我回鱼人街，可以要回你们的船……虽然我和阿龙很久没见了，但他能给我这个面子，我们都是一块儿长大的。” 香克斯闻言脸色一正，贝克曼在他身后微微点了点头，他却把目光直接投向了米霍克。许久没发声的剑士正把黑刀抱在怀里，喝着一杯红酒，他放下了酒杯，也与香克斯对视，“我第一次来鱼人岛，还想好好观光，不着急走。” 香克斯顿时笑起来，他转过身，把一杯酒推给了甚平，语气很轻松，“多谢你的好意。可我想，海贼之间的约定一旦成立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要去遵守承诺……夏莉还没找到，我们也不打算要回船，我想我们可以分头寻找，如果能共享一下最新的线索，我就感激不尽了。” “当然。”甚平从怀中掏出一只电话虫，拨了不同的号，安排了找人和查记录的事情，又和香克斯互换了电话虫号码，约定了随时沟通，在临走前，他十分严肃地看向香克斯，“待到找到了夏莉，我请你们吃章鱼烧。” 香克斯的目光立刻亮了起来，坐在后边的米霍克也直起了腰，小八用一只手挠了挠头，也跟着甚平一起走了，没再提起要米霍克跟着他的事。剑士后知后觉地想起应该告知小八，不许入境鱼人岛的海兽被他放掉了，看起来是自己游回了鱼人街，又转而想到小八不会不清楚这种事，便安心地尝起了桌上的人鱼咖啡厅特产的小点心来。 “我有点饿了，”他指了指满桌的小碟子，“你们都吃过了吗？” “我们本来准备去鱼人街，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所以都已经吃了饭。”香克斯把甚平没喝的那杯酒又够了回来，对着米霍克举了举杯，“放心吃吧，都是你的。” 剑士点了点头，把怀里的黑刀倚在了一边，胃口极好地开动了。香克斯看着他不疾不徐、似乎很享受美味的从容吃相，不觉就笑了起来，片刻后，他有所察觉地收敛了笑意，转过头来问他的大副：“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把那个西海的酒瓶给我，然后头儿就呆在这等消息，”贝克曼接过了香克斯递来的空瓶子，把它别在了腰间，“人鱼咖啡厅和其他同行店铺都有联系，很可能第一时间听到线索，这儿又是鱼人岛的中心，方便及时赶到任何地方去。” “你准备去哪儿？”香克斯把两只胳膊扶在桌沿上，从善如流地趴下来，同时问道。 “玻璃瓶是可以回收的废品，我去岛上管理环卫的地方问问，看看有没有哪里出现过这种‘垃圾’。” “等你的好消息。”香克斯并不惊讶于贝克曼迅速找到了新的着手点，笑着挥了挥手。 米霍克在香克斯的注目下填饱了肚子，在他吃饭期间，红发的海贼一直坐在桌子的对面，左手托着腮，歪着头笑看着他，不间断地喝着酒。米霍克把那个笑容理解为香克斯正常的表情，也没感到有什么不自在。饭后，他把没剩下什么食物的碗碟摞在一起，方便服务生收走了，而后又要了杯咖啡，向香克斯讲述了对雷德号的检查和修复情况，有些由于缺少材料只是稍作修复、日后还需进一步加固的地方也一一详细说清了。 香克斯问咖啡厅的人鱼要来了纸和笔，把这些地方都记了下来，他小心地收好了那张纸，又认真地向米霍克道了谢。 “鱼人海贼团的首领对人类不怎么友好，也没有亲口答应我们什么，”米霍克眯着眼睛抿了一口热咖啡，“修船是必须做的事，要是他事后不认账，我们得能够及时脱身。” 香克斯暗自为米霍克随口所说的“我们”而下意识地欢欣了一下，他定了定神，又让自己坦诚地表达出这份欣喜，“我真喜欢听你这么说话，就好像我们已经是伙伴了一样。” “鱼人岛上不能尽情比试，我必须和你们同去下一个岛，等分出胜负了再分开。”米霍克摊了下手，“在此之前，我们确实要在一条船上。” “那要是分不出胜负呢？”香克斯把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不怎么认真地笑着发问。 “那就只好择期再约了，我不可能一直都和别人在一起。”米霍克回答得不假思索。 香克斯立刻趴了下来，更莫名地因为“别人”二字而感到沮丧，他在心里感到奇怪的讶然，口头上却还是漫不经意地应道：“那以后再约也不错。” 米霍克扫了一眼香克斯压在桌上而显得变形了的半张脸，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要提醒你，如果在和我比试时试图留手追求平局，可是会死人的。” “嗯？”香克斯带着些玩味之意地看向对方，“你有自信杀得了我？” “目前不好说，我们还没比过。”米霍克神色如常地垂目喝着咖啡，“总之我会全力以赴，要是输给了你，我就以你为目标去努力；要是你厉害到那么游刃有余，能留手到让我连输都输不成，”他抬起头来看向红发的海贼，语气平淡地说道，“虽然杀不了你，我也还杀得了蒙羞的自己。” 香克斯顿时神色一凛，“你对变强这么执着吗？”他几乎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在追求什么？” “最强。”米霍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剑道上的最强。”他似乎丝毫没觉得这个答案有多么骇世惊俗，又低下头去喝已经不那么烫了的咖啡。 香克斯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一旁一位路过的人鱼服务生掩着嘴笑起来，“哇！真是一位帅气的客人。”随后一片附和的笑声和夸赞都响起来，人鱼姑娘们的赞赏似乎发自内心，然而对剑士说出的话好像也没怎么当真。 香克斯用目光去探寻米霍克的反应，对方依旧丝毫不以为意地喝着咖啡，看起来并没在乎这室内所有的“别人”对此事的态度。他微微弯起了嘴角，把腰间的刀拔出了半尺，金铁之声让他对面的路伴迅速地抬起头来，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刀。香克斯也低下头去，用手指拂过了爱刀的刀身，“它叫格里芬，陪伴我很久了。其实我从来都不乎我的对手们怎么想，但我不会在约好的决斗中留手，因为我绝对不会让它蒙羞。” “你是个好海贼，”米霍克点了点头，认真地道，“也是个好剑士，我很感谢冥王把你介绍给我。”他把胳膊架在身旁的黑刀狭长的刀格上，“它叫夜，如你所见，是一把黑刀，很坚硬，我希望它们交流愉快，都不要受伤。” 香克斯的笑容扩大了些，“我听说过黑刀的霸道之处，但我对格里芬有信心。” 米霍克挑起眉来盯住了他，“用刀的人比刀本身更重要，你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香克斯笑而不答，向米霍克举起了酒杯，“你也真是个好剑士，还是个非常特别的海贼，我也特别感谢雷利先生把和你比试的机会交给了我！” 米霍克也举起了咖啡杯，同他的酒杯撞了一下，把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了，随即被苦得皱了皱眉。 香克斯把这微小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笑着干掉了杯里的酒，随后把空酒杯撂在桌上，长长地吐了口气，正待继续问出心底想知道的另一个问题，他怀中的电话虫却“卟鲁卟鲁”地叫了起来，他赶忙掏出了它，“终于来了！让我们看看，是谁先找到了什么线索？” 10、第 10 章 打电话来的人是小八，“纽，昨天没人见过马库洛一家。”章鱼鱼人的语气听起来很沮丧，“我问了他们常去的酒馆和赌场，都没什么发现。纽，以往他们有了钱，都会立刻来这里花掉的。” “不要急，小八。”香克斯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失望，“我们还有其他的线索可以去查。” 米霍克勾了勾手指，示意香克斯把电话虫递给他，“回人鱼咖啡厅吧，你该吃点东西了。” 他的话才说完，电话虫里就传来了响亮的声音，而后是小八憨厚的声音，“纽……才觉得饿了。” 香克斯不觉笑了起来，又说了两句让小八宽心的话，挂断了电话。他看向正看着菜单，提前帮小八点起了菜的米霍克，“你和他相处得不错啊。” “先前我们都没顾得上吃饭，他还帮忙修了你的船。”米霍克没有抬头，“这很奇怪吗？我和你相处得也不错啊。” 香克斯笑了笑，又挠了挠头，“其实，你看起来更像一不高兴就拔刀的海贼。” “这也没错，”米霍克看了他一眼，“但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香克斯没办法回答，他回忆了一下，似乎也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事情值得米霍克这样的人火冒三丈，他似乎也不那么介意被冒犯……除非那是什么其他形式的冒犯。香克斯打住了发散的思绪，又把心思放在了眼前的事情上，“小八没找到什么线索，也不算意外。” “如果幕后之人能通过催眠利用绑架团伙，那自然不需要给他们钱。”米霍克看起来也不显得意外，“不过你的鱼人朋友恐怕没心情像我们这样等待，他去找找也没什么不好，这也侧面证实了我们的推测。” “你认为谁更可能有新的发现？” “关键看鱼人军官了，他们掌握的信息更多，”米霍克抱起了臂，“我相信你的副船长也一定会有新的见解。” “那你呢？”香克斯有些玩味地探问道。 “我更乐意用它来出力。”剑士拍了拍他的黑刀，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又是不多时，在小八抵达人鱼咖啡厅之前，香克斯收到了第二个电话，它是甚平打来的。 “马库洛一家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买罗说西海酒是他看着淡水从酒箱子里偷来的，可转眼又都忘了。”甚平叹了口气，“买罗一向记性不好，马库洛和淡水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想很难从他们这里问出什么了。” 第二个挫败的消息让米霍克和香克斯面面相觑，香克斯摸了摸下巴，正要说点什么，甚平却忽地挂了电话。 “我猜他有了什么发现，”香克斯看向米霍克，“这位甚平先生之前很稳重，不该这么随便就挂断电话。” 米霍克点了点头，片刻后，香克斯手里的电话虫果然又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听见甚平的声音有些急切，“守城门的兄弟刚才打来了电话，他们已经查了一个月内所有来到鱼人岛并且没再离开的人类，绝大部分海贼都没有逗留得这么久，唯一的一个西海客因为在鱼人岛上打架，现在还在监牢里，所以眼下嫌疑最大的……”鲨鱼鱼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忽然压低了，“西海某国有二十六人的王室使团，因为想在参加世界会议前到鱼人岛观光，所以来到了岛上，为了自由游玩，他们婉拒了乙姬王妃的邀请，暂时住在富裕之城‘裘巴利HILLS’。” “事情有趣起来了。”香克斯的嘴抿了一下，却没有笑。 “那是一处高地？”米霍克点了点头，“那就是鲨鱼不能抵达之地，如果是国家使团的身份，也容易藏匿人鱼。” “不过，因为有一位小公主刚出生，所以这个使团从昨天早上起也被邀请到龙宫城做客了。我们打听到入宫的登记一共有二十五人，也就是还有一人留在龙宫城外……可惜他填写入城登记表的笔迹太潦草，根本认不出那个留下的人叫什么，转眼快一个月了，也没谁能记得清那群人类的相貌。” “……”香克斯有些无言以对，最终他笑了笑，“至少能锁定一个怀疑的目标，可以去找找线索。” “我想，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们去查探了。”甚平的语气十分诚恳，“对方是皇室使团，和鱼人岛平等建交，又是来观光做客的，没有十足的证据，鱼人岛的士兵们不能行动。就算阿龙小八这样的海贼找上去，也会被视为是鱼人一族的鲁莽冒犯。况且裘巴利并非寻常之所，是鱼人岛上保安仅次于龙宫城的富人区，小八他们要踏入也会被盘问。” 香克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又伸手扶了扶草帽，笑着耸了耸肩，把目光投向了米霍克。“我去，”剑士伸手接过了电话虫，“把他们居住的地址告诉我吧。” 香克斯看着米霍克用笔记下了那个地址，而后挂了电话，把电话虫归还给了他。“我换一身打扮，和你一起去？”他支着腮询问起对方的意见，“虽说对手只有一个，但看起来并不是个寻常之辈。” “不，我自己去。”米霍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也不是去和人打架的，只是去找找线索……况且，我不认为人鱼一定在裘巴利。” “嗯？”香克斯睁大了眼睛。 “绑架人鱼的也是鱼人街上的不法之徒，应该和鱼人海贼一样，都难以进入裘巴利，他们更可能在裘巴利以外的地方交接了人鱼。不过，使团的人昨天早上已经进了龙宫城，被绑架的人鱼却是昨天下午才被运进鱼人岛的……”米霍克像是也受到了香克斯的传染，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果这是一个国家性的阴谋，他们会只留下一个人去接应一只和成年人类相仿的人鱼吗？”他看了看香克斯，“西海的人也没有格外高大吧？” “所以？”香克斯对推理的过程没什么兴趣，直接问道，“我该做什么呢？” “在这里等待你的副船长打电话来，我想，无论他有无新的发现，都能找到最适合你们做的事情。”米霍克站起了身，把黑刀背了起来，“我先去裘巴利转转。” 香克斯目送着米霍克走向了人鱼咖啡厅的门口，他挥了挥手臂，抬提高了一点声音，“有事情别忘了随时打电话。” 剑士没有回头，手掌举过了肩头，隔空对他比了比“三”和“九”。香克斯笑起来，看着合上的门板遮住了米霍克的身影。“我也好想去裘巴利看看啊……”他叹了口气，扯了扯自己的白衬衫，把草帽推在了后背上，两只凉拖在桌下并到一起，互相磕了一下，“以貌取人可真是太肤浅了！” 米霍克走后的时间似乎变慢了，香克斯数着桌子上的空酒瓶又增加了一个，开始感到百无聊赖，直到电话虫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他立刻直起了身体。 “喂，贝克曼吗？” “头儿，我找到了见过这种酒瓶的人，他说前些天曾在岛上的富人之城‘裘巴利HILLS’的垃圾站上收到过不少。” “是因为有一个来参加世界会议的西海国家使节团在一个月前到了鱼人岛……”香克斯复述起了从甚平处听来的消息，最后道：“鹰眼已经去那里查探了。” “国家机器内部的效率果然更高些。”贝克曼给予了肯定的评价，“我也查到了相同的线索，不过这种酒瓶在半个月前就销声匿迹了，我猜可能是使节团的库存已经喝光了。护送使节团来的御用船只就停留在珊瑚岭港口，我想办法混上了这条船，它上面没有人，我没找到酒，也没找到人鱼。” “也就是说留下的人并没有在看船。”香克斯停顿了一下，“我想你不会专门和我说一无所获的结果。” “当然，”香克斯听到了他的大副划火柴的声音，“裘巴利是一种可能，有鹰眼在，我们就不用操心了；还有另一种……头儿，找不到垃圾，不代表没有产生垃圾。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总会有根本没有环卫管理的地方。” “鱼人岛上的贫民窟？”香克斯立刻会意了。 “并且是远离海洋的贫民窟。”他得到了贝克曼肯定的回答，“它就在鱼人岛的东北方，离裘巴利不远，我已经在赶去那里的路上，也让拉基和耶稣布通知了大家都过去。” “好，我立刻赶过去！”香克斯马上站起了身，他刚要掏兜结账，却被服务生告知之前离开的那个背着大刀的人类小哥已经结过了。香克斯不觉笑起来，小八却恰好在此时推门而入，香克斯才发现自己差点忘了这位更熟悉本地情况的帮手，赶忙请人鱼侍者帮忙打包了先前米霍克给小八点的食物。他伸出手拉住了小八的一条胳膊，“贝克曼认为岛上东北方的贫民窟里可能有线索，我们一起去吧！” “纽，太好了！”小八立刻来了精神，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料还有一只属于人类的手被他胳膊上的吸盘吸住了。香克斯差点被他带得摔了出去，小八赶紧停住了脚步，十分歉然地道：“纽，对不起……” 香克斯不以为意地笑起来，“鱼人真有趣！”他用力把手掌拔了下来，从侍者手里接过了餐盒，把它递给了小八，“来，你得在路上吃点东西，其他的我们边走边说！” 11、第 11 章 没有被盘问便轻易进入了裘巴利的米霍克并没急于赶去甚平提供给他的地址，他先是从容地走进了城正中那座堂皇的服装店，挑了一身风格喜欢的长风衣，换下了先前穿的长袖上衣，趁着店里的裁缝按照他的要求在后背的适当位置缝上固定黑刀的挂扣时，又挑了一顶与风衣相配的宽檐礼帽，以遮住总被别人注意到的眼睛。 待到这一身行头都拾掇好了，米霍克站在穿衣镜前评估了一番，对自己的乔装感到了满意，同时慎重地思考起了在今后改变穿衣风格的事情。稍后，他在导购员满面的笑意里走出了这家店铺，才不疾不徐地走向了目标的酒店，以“乔拉可尔”为名，要了一间最好的套房。 西海使节团包下了顶层的套房，就住在米霍克楼上，这样的状况在他的预料之内，他从容地步入电梯，面不改色地按下了正确的楼号，在电梯抵达时，信步迈了出来。他开门进入了订好的房间，打开了所有的灯，选择了“请勿打扰”的指示，又在门边倾听了片刻，确认无人路过后，离开了房间并锁了门。 他把钥匙拎在手里，脖子上的十字小刀也被摘了下来，就藏在他的手掌之间，他穿过回廊，推开安全楼梯的门，向上爬了一层，抵达了使节团住下的地方。 一位推着一车被褥的服务生和他擦肩而过，还微微停下来，向他点头致意。米霍克视若无睹，依旧没有迟疑地向着最里边的房间走去。最后，他在走廊尽头的门前停下，摆弄了一下指尖的钥匙，小刀却自掌心里滑出来，抵进了锁孔里。米霍克没有十足的把握打开门锁，但他也不介意用刀在门上挖个洞，直接把锁卸下来。幸在这华丽套房的门锁也遵循了华丽的原则，做成了宝箱上的大锁款式，米霍克没太费力地用小刀撬开了它。 他直接迈了进去，同时关上了门，而后在门口站了片刻，没有听见任何声响，便不再迟疑地直接走了进去，捡着足够藏人的柜子和箱子挨个敲了敲，并开了一遍，最终并没有什么收获。他在门口再次站定，侧耳没听到走廊里有声响，便开门出来了，又如法炮制地检查起了隔壁的房间。 这场检查持续了一些时候，他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期间因为听闻到走廊里的脚步声，紧急地藏匿了两次，甚至还有一次冒险将自己挂在了窗外，幸在天色已彻底黑了，他所在的房间也并不临着裘巴利的主街，这行径并未被酒店外的人发觉。这两次的脚步声最终都是虚惊，应该只是走动来去的酒店侍者，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有一个挨屋搜索的不速之客。 当整个一层的房间都被搜寻过之后，有所收获的米霍克再次从安全楼梯走下了一层，开门进入了自己所定的房间。他沿着墙四下听了听动静，最后走进浴室，将喷头和水龙头都开到了最大，才从怀中掏出了红色电话虫，拨下了“0309”。 电话虫叫了一会，他才听到了香克斯的声音：“鹰眼！你找到夏莉了吗？” “没有。”米霍克给出了确定的答案，“人鱼不在使节团的房间内。” “那我们就要更仔细些了。”香克斯停顿了一下，“贝克曼推测出了另一处可能藏匿夏莉的地点，我现在就在这儿了，离裘巴利不远的贫民窟。” “你们有什么新发现吗？” “小八在杂货铺找到了人贩子带走夏莉时用的大瓷罐的同款，贝克曼给它拍了照，连同你带来的夏莉的照片，还有西海酒瓶的照片，都多印了一些，我们大家人手一份，这会儿正分头打听。”香克斯叹了口气，“这个地方挤在一起的鱼人和人鱼太多了，不好找。我们都是人类海贼，现在天又黑透了，已经没什么原住民还愿意和我们说话了。” 电话虫里传来了一些杂乱的声响，香克斯又说道：“你知道吗？我正借着油灯的光查看垃圾堆，看看这片的新鲜垃圾里有没有瓷罐碎片，或者是酒瓶……我这么多年的海贼生涯，恐怕都没有比这更不酷的冒险了！” “我这边倒是有些发现。”米霍克换了一只手拿电话虫，“那个留下的西海人叫拉斐特，我猜。” “嗯？”香克斯身边的杂音小了不少，他似乎思考了片刻，最后道：“我对这个名字没印象。” “我在使节团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准入玛丽乔亚参与世界会议的身份证明，只有一张。” “那可是比金银财宝更值钱的东西，带着它走在任何地方，都会获得便利吧？”香克斯似乎轻笑了一声，“除非是和我们这样的不法之徒打交道，那反而容易被抓住把柄。” “所以它被留下来了，照片也被揭下去了，只看得出是个随行侍卫。” “那……线索又断了，而且我想他也不可能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时用真名。”香克斯似乎踩到了什么，米霍克听到了“嘭”地一声，随后是对方的抱怨，“这儿可真滑……这个拉斐特也真是个狡猾的人啊。” “滑？”米霍克眯了下眼睛，“鱼鳞？” “对！”香克斯立刻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其他地方可没这么多这种东西！” “鱼人或人鱼掉下来的吧，就像我们掉头发那样。贫民窟没人打扫，自然会满地都是。”米霍克伸开了手，仔细看了看自己手掌心里的小碎片，“我猜你们至少找对了方位，我在那个西海客的窗沿外也找到了些碎掉的鱼鳞，或许是他鞋底粘上的，有点粘，可惜太细小了，看不出是哪种鱼。” “他们住在一层？如果不是要做不见光的事，也不需要翻窗进屋吧？” “住顶层，或许是从屋顶往下翻进屋的。” “这就行了！”香克斯的笑声进了米霍克的耳朵，“总之，我们确认了这个拉斐特很可能就在这儿，他也是人类，和我们一样显眼，那就算挖地三尺，我们也一定能找到他！” “我也想去贫民窟。但裘巴利得有人守着，如果他半夜回来了，我们得及时知道。要是找不到人鱼，就抓住他拷问。” 香克斯“噗”地笑出声来，“就这么抓走参加世界会议的人去拷问吗？亏你说得这么轻巧，难怪你一个人赏金就这么高！”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这一天已经很奔波了，不如就留在裘巴利休息一下吧。” “咖啡就是为了熬夜，反正我睡不着。况且，我还有别的线索。”米霍克对此毫无让步之意。 “其他线索？”香克斯的声音又提起了几分，“为什么不说出来大家一块儿找？” 米霍克沉默了一会，最终如实道：“是气味儿。我从一开始就想到，这个幕后之人，必然要不止一次到不入流的地方去结识、并且最终控制那几个人贩子。那几个鱼人邋遢又爱喝酒，他们碰头的场所也不会多引人注目，所以他必然要有一两身专门的衣服。如果他不是受命于上级去绑架人鱼的，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就没法频繁召唤侍者清洗，或是把它们随处丢弃——所以，最终我找到了一个打开就……气味悠长的箱子，进而搜到了那张身份证明。”他把玩着手里一个采集了气味的泡泡珊瑚，“……我对它印象深刻，亲自去找更好。” 他听到了香克斯的闷笑声，片刻后，对方忍笑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其实，贝克曼已经拜托了电先生照顾电话虫，他猜到你可能需要帮手或者是要离开，所以让耶稣布乔装打扮混进了裘巴利，现在就在酒店的0802房间，拉基也去了珊瑚岭港口，正盯着使节团的船。无论拉斐特去哪儿，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米霍克不由得在香克斯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表达了赞许之意，红发海贼团的调度超乎他想象地高效和合理，让他减少了许多不得不和人交流的压力，这或许就是他不觉得与香克斯相处是负担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让你的狙击手留意房顶。”他最后交代道，挂断了电话虫，又关掉了水和灯。在出门之前，他先来到了窗边，他的房间与拉斐特的在同一方向，他推窗望下去，在影影绰绰的微弱光线下，看不出楼下密集的珊瑚丛有被破坏践踏的痕迹，确认了自己已无再需要交代的疏漏之处，他最终离开了房间。 抵达大堂的米霍克向接待处的侍者询问了裘巴利城的夜间有什么值得观光的好去处，若是想彻夜不归，哪儿的人鱼们更会玩儿。在得到了颇有暗示的答复，并来者不拒地接过了几张粉色的名片后，剑士无比坦荡地走出了酒店。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不爆炸的话，应该就快要完结了！ 还有人记得拉斐特是原著中的哪位吗_(:з」∠)_ 12、第 12 章 香克斯已经走过了贫民窟大半的胡同，期间碰上了两个伙伴，互相交流后，却都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他估计米霍克应该也差不多赶到这边了，可在这像迷宫一样狭小肮脏又交错复杂的黑漆漆的小道上，他们能很快碰上的几率也不大。 还发出光亮的窗子越来越少了，香克斯已经放弃了再去敲门，不然他只能得到咒骂或垃圾、甚至是被破空扔来的玻璃碎片或刀片，不知道有多少人类海贼曾在这里掳走过人鱼或鱼人奴隶，总之他已经不可能在此处收获什么善意了。 他猜测着那个和他同乡的西海侍卫又是怎么在此处落脚的，难道也是靠着催眠吗？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猜那也该是个爱享乐的人，不然又为什么要单独私藏一箱西海酒呢？ 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和怀念让人生出了错觉，香克斯使劲吸了吸鼻子，似乎隐约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酒气。他赶忙向前跑了几步，又再次用鼻子深呼吸，笃定地确认了更加浓重了一点的西海果酒香气。 他大喜过望地加快了脚步，循着这气味拐过了半条胡同，走向贫民窟的边缘，直到越发接近它的源头时，他转过弯，遥遥眺望见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正有点晃悠地往贫民窟外走。香克斯刚要大步上前，却又冷静下来，他把手放在格里芬的刀柄上，凉拖悄悄地抬起，放轻声音跟上了前方的那人。 香克斯猜测那该是个鱼人，因为他挺着有些肥胖的上身，两条腿却又不怎么粗，还有点罗圈腿，看起来整个身量有些庞大并畸形，可也不知为何，他又总觉得这个背影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眼熟。他又接近了些，被更加浓烈的酒香勾起了肚里的馋虫，他已经能借着些许微光辨认出那人手里正拿着一个他正寻找的酒瓶，显然是在边走边喝。 香克斯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走上去搭话并且讨酒的冲动了，天知道他已经有多少年没再喝到这种故乡酒了，没什么比这个更折磨人了。然而就在他放弃潜行前，逐渐清晰的说话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不小心迷路啦……贼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呢，这个龙宫城实在太大啦，马尔科队长！” 香克斯的心头顿时一沉，这笑声太特别了，他顿时回忆起了鱼民文化会馆前曾经发生的事情——是那个被马尔科叫做“蒂奇”的白胡子海贼团的家伙，可是这里分明并不是龙宫城？ 香克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蒂奇的声音又更清晰地飘了过来，“一个侍卫带着人鱼帮我指了条路，不过它有点黑，还不知道要走多久……贼哈哈哈哈，放心吧，我怎么可能对龙宫城的女眷出手呢，马尔科队长！” 香克斯心底明白了七七八八，虽然一向是敌对的立场，可他对白胡子海贼团的作风心里有数，这个瞒天过海的蒂奇，背着马尔科偷跑出龙宫城，必然是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他关于“侍卫”和“人鱼”的说辞恐怕也并非完全胡诌，也不知道他和那个拉斐特又是什么关系？ 香克斯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可惜被糟蹋了的故乡酒，就在他准备抽出格里芬，光明正大现身的前一刻，前边的蒂奇忽然停下了脚步，“贼哈哈哈哈……”高大的海贼在月光下露出他那两排大门牙，“让我看看是哪个不走运的家伙？听到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那可是要赔命的！” 香克斯也向前迈出两步，出鞘的刀直指向了蒂奇：“你见到的人鱼在哪里？！” “哦？原来是你？”蒂奇的双臂举起来，又响亮地笑了起来，“贼哈哈哈哈……红发香克斯？你也想知道关于自己的预言吗？我看没必要了吧？因为……你已经不需要它了！” 他猛地扑向了香克斯，手里的空酒瓶重重地向下砸了过去。 鱼公车已经停发了，米霍克辨别了一下方向，索性一路跑向了香克斯口中那不远的贫民窟，像人鱼那样骑着珊瑚气泡划桨飞过去可能会更快，可那不是他习惯的方式，要是不小心撞到纵横弯曲的水路翻了车，恐怕还会耽搁得更多。 从高地往下跑并不吃力，眼见着那片杂乱中有着星点光亮的贫民窟已经遥遥在望了，奔跑着的米霍克却放缓了速度，他把手掌摊平了，低头仔细观察起来。这分神让他的脚忽然被石头重重地绊到了，米霍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个跟头。他索性停下了脚步，把手举起来仔细观察，一些细小的光点聚集在他的虎口和掌心里，微弱得仿佛马上就要被风吹灭。 米霍克回忆着自己曾经抓过什么，这又会不会是那深不可测的西海侍卫涂抹的□□、或是追踪手段，他用手指去抹，小光点便散开了，又难缠地粘在了他的指肚上，这触感让他恍然大悟，他摸出一个纸包，一层层打开了它，莹莹的光亮便展露了出来——那正是他藏匿在拉斐特的窗外躲避侍者时所发现的鱼鳞碎片。 直至此刻，他终于理解了鱼鳞碎片上发粘的感觉究竟何来——某些深海鱼类会分泌特殊的粘液，用以在黑暗中发光诱敌，想来同种的鱼人或人鱼也必然继承了这种特质，先前他在灯光下观察鳞片，便难以察觉这微光，如今到了暗夜里，它们就显眼了。 米霍克顿感欣慰，还能发光的鱼鳞必然脱落得不久，他又向下走了一段距离，居高俯瞰整个不算小的贫民窟。他眯起眼，用一向好使的眼神聚精会神地观察，排除了稀疏的灯光的干扰，依稀辨认得出何处的地面上隐约有些不规则的光带，它们和肮脏的积水所反射的月光明显不同，想来正是会发光的深海人鱼或鱼人行走时留下的，米霍克不再迟疑，大步跑向那条被锁定了的胡同。 他在胡同的一头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向前走去，尽量不发出声音，同时向左右两边细细观察着，吸着气识别着有没有那种难闻的异味。然而恰在此时，不远处一间矮房里忽然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在静夜里显得格外突出。米霍克动作一顿，随即大步跑向前，一个身影忽然冲破了珊瑚的屋顶，扬起一双翅膀，高高地飞上了天。米霍克愣了一下，目送着那影子倏地远去了，他没办法用目力去确定对方是不是借了珊瑚气泡之力，只见到一片白色的羽毛转转悠悠地飘落下来，它像一个引信，忽地转为金色，随即“嘭”的一声，那间被破顶的矮屋整个燃烧起来。 米霍克一惊，拔足向前，两步赶到燃烧的门前，他不假思索地拔出黑刀，双臂将它后举过肩，以刀背之力猛然向前挥出，着火的屋子连同其后几条胡同相同位置的房子登时都笔直地一分为二，他在火舌重新闭合前冲进了屋里，在熏人的黑烟里一眼捕捉到了被绑在墙角椅子上的人鱼，米霍克冲过去，用胳膊挂住了黑刀刀锷和刀身的十字交叉点，腾出手把人鱼连同已经窜起了火苗的椅子一起端起来，他的右脚后退了半步，准备跳出火墙，却似乎踩到了什么，米霍克在失去平衡的瞬间，目光捕捉到了那个罪魁祸首，他偏过身，用脚尖把它踢出了火场，同时靠着黑刀划过地面的冲劲重新站稳了。 吸入肺中的浓烟让他不觉咳嗽起来，他不再耽搁，顾不得衣角上舔起的火苗，高高跃起，跳出了火海。许多原住民已经呼喊着拎着水桶和木盆来灭火了，米霍克用刀划开木椅上的绳子，抢过一桶水，对着人鱼泼了上去，又截住了半盆水，把自己的衣裳也浇湿了，压灭了衣角和袖口的火星。 混乱中没有原住民顾得上追究他损毁了多间房子和抱出一只人鱼的事情，米霍蹲下来查看他救下的人鱼的情况，毫无疑问她就是小八口中的夏莉，一个很漂亮的鲨鱼人鱼，虽然身量不小了，面上看着却还没彻底褪掉稚气，或许当她长成大姑娘时，就该有几个米霍克那么大了。米霍克见她神色宁静地眨了眨眼睛，双臂还紧紧地抱着那个水晶球，看起来并没受伤，似乎也很胆大地没被吓到，便安下心来。他的目光四下找寻了一圈，很快寻到了先前被他踢出屋的那件东西——一个没开封的西海酒瓶，他伸出手去够到它，掸掉了上边的鱼鳞和泥土，把它收了起来。 米霍克定下神来开始思考，他猜想先前飞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拉斐特，他不清楚人类是如何长出翅膀的，那也许是果实能力或是什么特殊道具，于是他如何从顶楼的窗户出入似乎也有了答案，至于被搬到此处的一整箱西海酒，那或许是拉斐特早就准备好的不会提前引人注目的放火燃料？ 这其中仍有很多谜团，一个来自西海的侍卫为何要大费周章地绑架一个鱼人街的小姑娘？他想得到什么？又是不是已经得手了，所以才纵火下了杀手？ 米霍克把目光投向了夏莉，却发现人鱼也正专注地看着他，眼神有些空茫，接着他听到了个头不小的小姑娘用背诵一般的语气说道：“你最想分出来的胜负，再也分不出了。” 米霍克下意识想到香克斯，又马上察觉到人鱼的不对之处，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感到腰间有被烧灼的轻微痛觉。他以为那是被溅在衣服上的火苗，便站起身去拍打，可那烧灼感并没有消失。 米霍克猛然醒悟过来，他掏出那张香克斯送给他的生命卡，它正在他的指尖燃烧缩小。生平第一次，米霍克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气从他的脚底直冲向头顶，他有些茫然地四下环望，见到了奔着火光赶来的贝克曼等人，他们很眼尖地发现了他和夏莉，迅速地围了过来。 米霍克回过神来，感到心跳如擂鼓，海贼们七嘴八舌的问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他把黑刀插回去，用力推开眼前碍事的几个人，紧紧捏住那一小块燃烧着的纸片，拔足向它所倾斜的方向狂奔而去。 13、第 13 章 生命卡所指向的方向是个死胡同，米霍克以黑刀驻地，直接跳上了房顶，他居高临下地看到了正弯腰从地上抄起草帽的香克斯，在对方蹬地起跑之前，他从房顶上直接跳了下去，香克斯根本顾不上回头，还要往前跑，米霍克借着落地的冲劲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臂，香克斯顿时一个踉跄，米霍克也重心不稳，他们结结实实地跌在了一起。 米霍克的视线余光这才捕捉了到一个消失在胡同拐角处的黑影，香克斯不顾他的拉扯，拄着地面立马就要站起来，“他知道夏莉的下落！” “我已经找到人鱼了，她没受伤。”米霍克用力拽住他，“你呢？伤在哪了？” 香克斯这才安静了下来，他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那真是太好了！” 米霍克立刻屏住了呼吸，咬紧了牙关。上弦月不算太明亮，他依稀看得出红发海贼的半张脸上都是还没干的血迹，左眼闭着，好像肿了起来，从眼皮到上半个脸颊都血肉模糊，然而他右眼里的光很亮，笑起来的牙齿也很白。 “吓到你了吗？”香克斯满不在乎地伸出手，捂住了伤口，“没事儿！皮外伤而已……那家伙太阴了，手上还装着爪钩，‘嗖’就弹出来了，一不小心就蹭了一下，不过我也打掉了他好几颗牙！” 米霍克不搭理他，翻了翻身上，也没找到干净的布块，他索性掀开了风衣，直接扯下了一块里衬，又摸出了那瓶酒。 香克斯的眼睛更亮了，再顾不上捂脸，伸手就来讨它。米霍克自顾自地拽开瓶盖，在香克斯“哎哎哎”的阻止声中，倒了半瓶浸湿了扯下的里衬，他把布料扯成两截，一截用来擦掉了香克斯脸上的血和那只刚拄过地的左手捂上去的脏东西，趁着另外半截还没干，把它按在了香克斯的伤口上。酒精的刺激让香克斯疼得倒吸了一口气，米霍克趁空把还剩下一半酒的酒瓶口怼进了他的嘴里。 香克斯立刻就老实了，配合地接管了米霍克的手，自行按住了布料，同时叼着酒瓶，仰头就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了。他摘下瓶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你最好告诉我，你缴获了一整箱或者更多的酒。” “没了，其他的都被西海侍卫用来放火了。” “啥？！”红发的海贼登时从地上蹦起了三尺高，发出了痛苦欲绝的悲鸣。 当米霍克和香克斯赶回灭了火的矮屋时，见到了被小八和贝克曼暂时安置在了一旁空旷之处的夏莉。香克斯靠过去搭话的时候，夏莉似乎也对他机械地说了句什么，离开些距离的米霍克没听清那句话，只见到了香克斯震惊地张大了嘴的模样。红发的海贼转过头来看向他，并且夸张地伸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片刻后，这吃惊的表情又重新化作笑脸，米霍克看着香克斯伸出手去摸了摸夏莉的头，而后重新站了起来，扣上草帽，低着头乖乖地接了受急切赶来的船医的检查和训斥。 直到从鱼人街去往龙宫城调查线索，又接到消息火速赶来的甚平打断了这番拷问，香克斯才终于解脱地松了口气。手无证据的红发海贼犹豫了片刻，又想起整个鱼人岛对白胡子海贼团的情感，最终只是笑着解释道“无意中撞见了人贩子的同伙，缠斗一番后，对方似乎怕事情败露，急于脱身逃掉了”。 甚平没有深究这过程的细节，也没有追问整件事是否为留下的西海侍卫所为，同时阻止了想要发问的小八。种族的积怨向来微妙，更何况其中可能还牵涉他国的使节团，莫说只是捕风捉影的怀疑，就算有了确凿的证据，要如何处理，也必须慎之又慎。甚平作为一名鱼人街出身的军官，能有这样的隐忍和判断力，倒是令在场的人都刮目相看了。 在短暂的商议之后，甚平和小八带着夏莉暂时去往了更加安全舒服的人鱼咖啡厅寄宿，试图缓解小人鱼的异常状况。香克斯笑着谢绝了甚平想要帮他寻找医生和住处的好意，只道想在人鱼海湾好好看看鱼人岛的日出，米霍克理所当然地一并留了下来。等到船医为香克斯处理完伤口之后，雷德号的船长同他的大副和客人坐在了一起，就先前的见闻做了更多交流。 米霍克简单讲述了自己的见闻便准备回避了，香克斯却拉住了他，表示没什么可避讳的，剑士便也从善如流地坐了回来，但只是自顾自地擦着黑刀，没有想再插嘴的意思。 “我问过夏莉她之前看到了什么，”贝克曼抽了口烟，“小姑娘好像被暗示了知无不言，她告诉我，一个人类让她见到了吞噬着一切的黑暗。” 香克斯想起了蒂奇的话，他不遵医嘱地大口灌着朗姆酒，努力喂饱被那一小口故乡酒所勾起的馋虫，“那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白胡子那边有个心怀叵测的家伙，我猜他和拉斐特有勾结，他至少有队长级别的实力，但却一点也不出名……以后要多小心这家伙了。” “野心家就算蛰伏得再久，迟早还是会露出阴谋的马脚，静观其变就是了。”雷德号的大副咬着烟，就着油灯的光亮熟练地护养起了他的□□。 香克斯把格里芬抽了出来，问米霍克共用了剑油，也仔细地擦拭起武器来，他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讨论着天亮后的计划，直到船医为香克斯换药重新包扎。 当船医结束了再次检查后的念叨，最终断定香克斯的左眼没有受损时，红发海贼得意地伸出手，指着自己被纱布好好包住的眼睛，向着他身旁的剑士道：“你看，我就说只是蹭了一下而已！”他又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戴上一只眼罩更像个大海贼！” 米霍克对此不置可否，他抬起头，看向头顶渐渐开始变浅的海水的颜色。长夜将尽，熹微的晨光在鱼人岛上空的气泡上投射出流光溢彩的色泽，香克斯也不再说话，同他一起欣赏起这奇妙的风光来，贝克曼则站起了身，走向轮流休息后大半都已醒来的海贼们，去交代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了按照香克斯的意思，把那三条注定要留下的伤疤加在旗帜上作为标志的重大议题。 阳光转盛，流动的霓虹渐渐褪去了颜色，整座岛都从睡梦中醒来，释放出新一天的活力。香克斯的电话虫忽地响起来，他接通了它，收到了小八传来的喜讯。 “纽，阿龙先生一早就进城了，我猜他是去看夏莉了。负责管理缴获品的啾和我说，阿龙先生已经同意红龙头的船离开诺亚了。我正在给你的船套一个临时的泡泡，待会就叫海兽把它拉到海之森林去。” “海兽？！”香克斯立刻来了精神，“不着急，小八！我这就赶过去！” 米霍克坐在海兽的脊背上，看着站在前边的香克斯兴奋地把这只狮子一样的海兽的一绺鬃毛拽进了他的珊瑚泡泡里，并无意义地像拽缰绳一样抖着它，嘴里还吆喝着。 小八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香克斯要自己驾驭海兽的请求，自己也心急地驾着那只长颈鹿赶去人鱼咖啡厅看望夏莉去了，幸好这只海狮兽比米霍克先前骑过的猴子听话多了，始终游得特别平稳，剑士抱着臂，静静地看着红发海贼意气风发、心满意足的模样，在心底把这件事归功于对方无意中散发着的霸王色霸气。 他们很快抵达了海之森林，香克斯感谢了电先生，把先前记录的米霍克所告知的雷德号的隐患也一并交给了对方，在确认过修复船和镀膜工作至少需要三天后，又同米霍克一起骑着海兽，赶往人鱼咖啡厅去赴前一个晚上就和甚平说好的约定。 他们在鱼人岛入关口边缘放走了海狮兽，香克斯恋恋不舍地向着飞也似地游远了的庞大巨兽挥了挥手，再转过头来看米霍克时，又已是满面期待之色。 待到他们抵达珊瑚岭，还没迈进人鱼咖啡厅的门，食物的香气和美妙的歌声就一起扑面而来了。香克斯一把掀开了门帘，热闹的宴会就立刻接纳了这两个姗姗来迟的海贼。雷德号的其他船员们早就来到这了，人鱼和甚平手下的鱼人们穿插在他们中间，互相手舞足蹈地吃着美食聊天拼酒，相谈甚欢。香克斯用目光搜寻着他的干部们，拉基搜刮了一堆肉，耶稣布在和一个人鱼比划着什么，估计是又在说他的儿子差不多该长到这么高了，贝克曼独自坐在角落里，并且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香克斯笑着伸出手，遥遥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贝克曼便点了点头，又从容地抽起了烟。 香克斯把草帽抱在胸前，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咖啡厅顶上流彩的气泡膜，似乎在回忆什么。片刻后，他收回了视线，十分快乐地对他身边的米霍克道：“知道吗？能让全世界出名的人鱼咖啡厅停业为我们开宴会，这可是个了不起的殊荣！你快笑一笑，千万别辜负了它！” 米霍克面色如常地看了他一眼，从身旁的桌上抄起一瓶酒，再次熟练地堵住了他的嘴。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大纲体加速也没能写完，下章正式完结。 14、第 14 章 正叉起一个章鱼烧的甚平发现了两个后来者，他立刻结束了正在和一旁的鱼人的聊天，大步走了过来，并且双手奉上了两盒热气腾腾的章鱼烧。香克斯顿时笑了起来，把那个已经被叉住了的丸子囵吞塞进了嘴里，随即被烫得哈着气流出眼泪来，最后他终于吞掉了它，赞口不绝地捧过了一整盒，一边叫着烫，一边吃得停不下来。米霍克则从容多了，依然吃得文雅，但速度倒是也不算慢，甚平看着他们截然不同的吃相，不由得跟着笑起来，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自然地开口道谢。 “夏莉怎么样了？”香克斯的目光捕捉到了正手舞足蹈地围着被甚平特邀来的章鱼烧老板转圈的小八，“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乙姬王妃从侍卫那听说了夏莉的事，就立刻来到了人鱼咖啡厅，最后用她无与伦比的感知能力让夏莉安定下来了。”甚平的语气里带着尊敬，“她真是一位特别的皇族。” “感知能力？”米霍克思考了一下，“见闻色霸气？” “那是乙姬王妃的专长，她也常因此而感动和痛苦……总之，她和夏莉说了会话，夏莉就恢复正常了，王妃刚生产过，还有事务在身，也很快就离开了。”甚平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叹了口气，“不过夏莉不怎么记得先前的事情了，只说又累又困，这会儿已经睡着了。”鱼人军官迟疑了一会，最终又说道：“这样也好。夏莉从我们每个人身上都预见到了一些沉重的未来，那些都不是她所决定的，她只不过是看到了……她还这么小，不该去背负那种东西。” “是吗？那我的未来可不沉……”香克斯脱口而出，又立刻停住了，他弯起嘴角笑了笑，“反正，我倒是盼着她给我的预言成真……总之她没事就好！” “乙姬王妃在为她治疗的时候，发现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因为夏莉自己不想到王宫里去，所以就拜托了人鱼咖啡厅收留她，阿龙也同意这件事了，我想她以后会成长得更好。”甚平停顿了一下，最后认真地道：“感谢你们的帮助，我和小八已经告诉了夏莉，是你们——人类们救了她，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她能记住这一点。” “那一点也不重要啦！”香克斯笑着摇了摇手腕，米霍克自顾自地吃着章鱼烧，只跟着点了点头。 “不，这很重要，可惜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太多，我没办法对人详细去诉说它……它本该对鱼人岛和鱼人街都很重要，至少我希望如此……” 甚平还想再说点什么，香克斯已经拽起了米霍克的衣袖，伸手指向了咖啡厅前边的小舞台，“看！那就是玛利亚拿坡里！她要唱歌了，我说过要请你听的！” 甚平来不及告知胡子海贼团和西海使节团在参加完龙宫城的宴会后，都已离开了鱼人岛，所以人鱼咖啡厅的第一歌手也自然回归了，就目送着香克斯拽着米霍克一起挤进人群里，朝着舞台边去了。他抽了口烟，最后笑起来，接过了小八递来的最新出炉的章鱼烧。 这场庆祝的宴会一直持续了很久，最后受不住嘈杂的米霍克悄悄地撤退了，他在咖啡厅门口的台阶上坐了片刻，感到疲乏开始上涌。他打了个哈欠，刚想到自己在裘巴利的房间还没有退，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却忽地被敲了敲肩膀。 米霍克惊觉地跃起来，转身的同时把黑刀抄在了手里，随即挑起了眉，把黑刀收回了背后。他看着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甚至还好好打着领带的香克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这是要干什么？” “还像样儿吧，要去裘巴利的话？”香克斯理了理白衬衫，又拽起了外套的衣摆，“我记得……不能把所有的扣都系上？系几个来着？” 米霍克注意到香克斯衬衫的袖扣都还没系，并且还背着草帽，但他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问题，“也不是说一定要穿得那么规矩……但是你不能拿着这种酒往那儿走。”他指了指香克斯手中的朗姆酒瓶。 红发的海贼闻言，立马把瓶里的酒一口气干没了，他把空酒瓶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然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酒嗝，又再次满怀期待地看向了米霍克，“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米霍克看了看他的脸，最终欲言又止，只把自己的礼帽摘了下来，把它套在了香克斯背后的草帽上，聊作掩盖。 他们最终还是在进入裘巴利时遭遇了盘问，在红发的海贼开口之前，他前边的剑士转回身，面无表情地盯住了富裕之城门口久经风浪的保安，“我的人受了点伤，有问题？” 他们立刻就被放行了。 进城后的香克斯忍不住笑起来，“你可真行！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吗？” 米霍克思考了片刻，在身上翻了翻，最终把先前从酒店里收到的粉红名片都塞给了香克斯，“我也不知道这个好不好玩。” 香克斯极是感兴趣地接过了它们，却在看清的瞬间变了脸色，他盯住米霍克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几个来回，“还真是……”他摸着下巴说道，“人不可貌相啊？！” “酒店侍者给的。”米霍克又感到困意来袭，他没有精神头去做更多解释，只是伸手想拿回自己的礼帽，“总之你进来了，就自己去玩吧，我要休息一下。” “这怎么行？！”香克斯立刻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可是背着伙伴们偷偷溜出来的，也不能呆太久，所以至少，我们得一起去两个地方！” 米霍克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香克斯立刻笑起来，伸出了一根手指比在了米霍克眼前，“第一，我们去服装店，我得赔你一身新衣裳！” 米霍克有些意外，香克斯指了指他在夜里换回来的长袖上衣，“你之前穿的那身很好看！可是为了帮我包伤口就扯坏了，我可是很过意不去的！” 米霍克没想到香克斯还在这个方面粗中有细，甚至注意到了他换过衣裳，便也无不可地带着香克斯再次造访了自己选配衣帽的店铺，他冷眼傍观着红发海贼东摸西摸，最后居然也凑够了钱，第二次加工背黑刀用的挂扣的裁缝已经显得轻车熟路了，甚至还分得出精力应付香克斯的问东问西。待到他得以再次换上风衣的时候，香克斯满面侥幸地再次拽起了他，“我可真没想到你这件衣服这么值钱……虽然摸着是很舒服啦！还好店员说气泡球的门票只要五千贝利，我的钱刚好还够！” “……气泡球？”米霍克不记得此前酒店的侍者曾推荐这样的夜间去处。 “对啊！就像香波地群岛游乐场里的摩天轮那样！不过它只有一个球，上边连着穿出鱼人岛气泡的浮漂超木片，通过控制木片的数量，让气泡上升到高空中，再慢慢落下来。”香克斯的眼睛亮起来，“我从十几岁开始就一直向往着它，要是你错过了这个，那可就太遗憾了！” “我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米霍克甩了甩胳膊，甩掉了香克斯的手。 香克斯索性把两臂都举高了，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半圆，“你不想看看鱼人岛的全貌吗？据说当气泡球升到最高时，你也就站在龙宫城之外的鱼人岛最高点了，整个岛都一览无遗，那该有多棒啊！” 米霍克立刻就被说服了，“门票可以由我来买。” “当然是我来！”香克斯笑起来，“我得好好感谢你，在那种时候还帮我抢出了一口故乡酒！” 这话让米霍克稍微愣了一下，他别过头去，抬头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正缓缓上升的气泡，“那就走吧。” 香克斯最终说错了一件事，裘巴利的气泡球和香波地群岛乐园里的摩天轮并不像，当他和米霍克踏入气泡里时，都不约而同地跺了跺脚，以为自己是悬在气泡中间的。 负责安全检查的伙计看到两个宾客的表现，在封起气泡球之前，把双手合在一起，堆着笑脸，微微欠身解释道：“气泡球里的地板是用新世界春岛上的某种特殊材质制成的，透明得完全看不出存在来，这能方便贵宾们从所有的方位来俯瞰鱼人岛。不用担心，它特别结实，即使有十只野猪跑在上面都没问题！” “这设计真是太棒了！”香克斯赞许地笑了起来，发出了由衷的夸奖。 气泡球不疾不徐地升了起来，米霍克抱着臂，专注地看着裘巴利那些创意别致的建筑渐渐降低了，最后它们的屋顶都落在了他的脚下，他向更远的地方看过去，依稀辨认出了先前他们呆过的贫民窟、鱼民文化会馆、珊瑚岭港口和人鱼海湾。它们都在他的眼中不知不觉地缩小着，最后难以辨别出轮廓。 香克斯伸手指向他们左下方一小块没有建筑覆盖的空地，“看，那里就是鱼协和广场！虽然这样看起来它还不如一张生命卡大，但实际上能容纳好几万人！明天我们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赶上什么好玩的活动！” “生命卡”一词传入米霍克耳中时，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把嘴抿得更严了些，直到绿色的灯光在他头顶上闪起来时，他才重新回过神来。 先前他们已经被告知过，绿灯亮起来就意味着气泡球已经抵达了最高点，此后他们有三分钟的停留观赏时间，再之后，球上连接着的浮漂超木板就会开始一节一节地收回去，直至把他们重新送回地面。 米霍克四下观赏着，包围着整个鱼人岛的巨大气泡仿佛就在他不远处，隔住了深海里的形形色色的游鱼。他好像置身在巨大的水族馆之中，但头顶的阳光又好似花洒里喷出来的柔和水流，在透过万米的树根后，也不显得炽烈，只是暖洋洋地冲洗着他的全身。他微微低头，容纳了五百万人口的圆形土地静谧地蛰伏在那里，高低起伏的地势盘踞着，像一只蜷起来睡去了的海兽。他们来到此处后的曲折冒险，或是那生活在它之上的许多鱼人或人鱼的悲欢离合，都像那兽的鼻息，化作从各处升腾起来的小泡泡，还没有飞出多高，就破碎掉了，再也留不下痕迹。 香克斯忽地伸手扯掉了他眼睛上的纱布，米霍克转过头，刚要出声阻止，就看到红发的海贼努力地眨了眨左眼，最后完全睁开了，“这么好看的景色，怎么可以用一只眼睛去欣赏呢？”香克斯看起来极其理直气壮，并且振振有词，米霍克想到稍后自有雷德号的船医去教训他，便也不再多管闲事。 他们静静地欣赏着所有能收进眼底的一切，三分钟的时间过得不快也不慢，绿灯再次闪烁起来了，这是设备一切正常，即将开始降落的标志。 香克斯便收回了视线，他注意到米霍克正不做声地看着他，便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有点痒，不能抓可真难受……这个伤疤是不是很吓人？” 米霍克很想纠正他，它们现在还不是伤疤，那里的创口还没怎么结痂，周遭泛着一点不太明显的红色。他把头凑近了，伸手扶住了香克斯的脸颊，拇指停留在离伤口的边缘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微微按了按，去确定那里是不是有些肿胀……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哪里不对。 然而他并不太想放开手，他又一次反思起半天前的夜里，当他看见那张生命卡燃烧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先告知贝克曼呢？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是第一个、甚至是唯一一个火急火燎赶过去的，他是个独行海贼，如果这么莽撞下去，那可就离丢命不远了。 可此时此刻，他在反思的同时，却依然一点也不感到自责，甚至当他的手指顺着那伤疤，摸到了香克斯的嘴唇边时，他居然还有些想吻上去。这个想法让米霍克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又理所当然地想到，为什么不呢？随即就像平时一样并不委屈自己地付诸实施了。 他这突然的动作让猝不及防的香克斯立刻仰着身后退了半步，米霍克停下来，开始意识到这不同于以往，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不觉有些尴尬，正想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后退一点，就装作如无其事，香克斯却忽地抱住了他的腰，脑门抵住了他的额头，低低地笑出声来，“好吧，我信了。” 米霍克不解其意，香克斯又笑着说道：“知道吗？夏莉和我说，她看到咱们亲在了一起。” 这话让米霍克吃了一惊，香克斯耸了耸肩，“还好她不记得了……不过，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儿，只是，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 他不再说话，笑着弯起了手臂，环住了米霍克的两个肩膀，同时偏过头，把嘴唇贴在剑士因为震惊而紧抿着的嘴角上，再一次地，低声邀请道：“上我的船吗……米霍克？” “不。”米霍克不假思索便立刻回答道，而后意识到自己或许有点过分，很少有这种时候，他开始觉得无所适从，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香克斯不算意外地闭上了双眼，嘴边的笑容又扩大了一点，他满不在乎地轻轻咬了咬米霍克紧闭的唇，含糊地说道：“反正你有我的生命卡。” 这话比什么都好使地撬开了明明先主动、到真章时却比谁都害羞的剑士的嘴，米霍克感到香克斯把舌头探了进来，他在加深的吻中心不在焉地想到了他们在不久后就要开始的比试，又想到在那之后的分别，还有夏莉先前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直到香克斯的手摸到了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拍了拍他，示意他该专注点……是啊，米霍克释然地想到，那些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他不在乎，香克斯也不在乎。他全神贯注地回应了香克斯，最后富有侵略性地探出了反攻过去的舌尖。 在气泡球落地之前，米霍克在最后一次分神中想到：裘巴利的酒店里，还有一个留给他们的房间。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完结了，我抽空写了一个很长的全是废话的后记。如果没有特别喜欢这个故事，就没必要去看那些无意义的东西了，如果很感兴趣的话，请戳~ 15、《海底一万米》后记 由于三次元的原因，这篇不算长的生贺文在经历了四个月的断更和二十天的抢进度之后，也总算是完结啦，给自己撒个花，也非常感谢每一位看完了故事，还愿意点进这个无关紧要的后记的朋友。 首先我要感谢亲友芥末的陪伴，从这个故事的开坑开始，一直是她陪着我聊走向、把对每次更新的repo说给我，并且画了很多超有爱的配文涂鸦，让我干劲满满地坚持到了写完这个故事，如果没有芥末，恐怕我根本不会开坑，又或者不会重新捡起它填土了！ 其次还是要做一下自我检讨，由于脑力不够和实在精力不足的缘故，这个故事在很多剧情走向和逻辑上，都有着很厉害的硬伤，严格来说，肯定根本不是个好故事。因为我自己已经写过很多鹰红了，所以在对他们性格的把握上，这一次也趋向于（故事中比如今的我还年轻的）他们可以更活泼些，所以很是OOC。此外详略不得当，节奏把握得也很不好，因为每次码完字都直接发了，也经常有很多别字和笔误，还有些因为自己文字功底差所以故有的错误字词和标点，以上种种给读者们带来的不便之处，真的十分抱歉。 再次就还是想好好说说这个故事的写作初衷、特点和意图和自己关于同人文创作本身的一些思考和尝试，篇幅特别长，很零碎，大多是废话，如果不感兴趣的话，请随时点叉，有人愿意看完正文，我就已经非常欣慰和感激了！ 那就先说故事的起源——其实早在2014年，我就曾在微博记录过自己早就想写“年轻时不相识的他们（鹰红）赶在同一时刻给船镀好了膜下潜去往鱼人岛，在深海里遇上了危险，鹰叔的小船不得已撞进了雷德号的泡泡里，于是只好同行的温馨小故事”了，至于这个脑洞到底是何时产生的，我也实在是记不清了，总之那一年的三月九日，我选择了其他方式为他们庆生，这个和鱼人岛相关的脑洞也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2015年的时候，我也曾再次把这个想法提上议程，当时还写了几千字的硬盘文，内容大概是香克斯在香波地群岛代替雷利应对了米霍克的挑战，而后他们互相对彼此刮目相看，这样的一个片段。当时我设想要接着写他们同行到鱼人岛，顺便谈了个甜甜的恋爱，可是对于他们要怎么去谈恋爱这件事，还是觉得头脑空空，没什么好想法，于是就再次搁置下来了。 当时也没想过这样一放，却还能在三年后捡起这个最初的脑洞来——时至今日，我爱上鹰红已经八年了，这八年来，我对鹰红的理解和看法与当年大不相同了，我在同人写作方面的体会和风格，也和那时很不一样了。所以当今年的三月到来后，我在三次元的忙碌之余，再次考虑起为他们写一个小故事时，首先想到的是，我总是在脑补和叙述他们因为剑而结识相知的故事，那为什么他们不可能是在比过剑之前就先互相喜欢上了呢？一份既定存在的感情，最后也没有影响他们各自的人生，这不也是一种很棒的假定吗？ 也是由于近年来越来越被工作掏空了头脑，我又发现自己似乎想不出什么很新鲜的故事大纲了，于是便旧瓶换新酒地又翻出了这个“在鱼人岛谈恋爱”的想法，完全推翻了15年时所写的片段，彻底重写了起来。但也没想到期间因为搬家后通勤时间变长和工作的繁忙程度加重之类的缘故，中间有好几个月都在适应新的生活节奏，根本无暇去填坑，其实及至七八月份，我仍然忙得不可开交，但写了半截的文始终像一块膏药贴在心里，提醒我还有个很重要的未了之事，再加上漫画世界会议的剧情炸裂，最终让我咬着牙，要求自己即使保证不了质量也必须动手填坑，就这样匆忙地写完了整个故事。 虽然其中牵涉了一步步去追查事情的过程，但我想《海底》本身，根本算不上一个悬疑推理的故事，因为这个揭秘的过程实在是站不住脚，也并没有很透明地把所有的信息都交给读者，只是让故事的两个主角开了光环随随便便就把一切问题（并不合理地）推敲出来了。 这样的硬伤主要是由于我的智商实在不够，也从来都不擅长写故事性比较强的同人，所以在本文的写作过程里，一般都是“只求气氛好，不求逻辑对”的原则，而另一个不太主要的原因，我不知道有没有哪个读者注意到，在《海底》的故事中，所有推动了剧情的主要角色，并没有一个是作为同人作者的我原创的，我同样也没有额外设定任何一种恶魔果实能力，以便让故事进行得更方便。应该说《海底》这个故事是我自己的一次全新的尝试——我尽可能地放弃自己的主导权，尽可能地去用原著中的角色和环境设定讲故事，我想这就是同人创作不同于原创故事的乐趣，人都说“同人是带着镣铐的舞蹈”，那么尽可能多地完全用原著的角色和特定的岛屿设定去讲故事，大概就是带着重刑犯刑具的舞蹈吧？ 这个故事最主要去讲述的，是香克斯的伤疤的来历，虽然明知以后肯定会被尾田先生打脸，但我努力在漫画原著还没解密更多的剧情前，借用这个故事来脑补黑胡子蒂奇到底是怎样伤到了香克斯的往事，并且也不仅如此，我也尽可能地去丰富了一些其他的关键点——比如鹰眼的换装、刚离开家的菜鸟新人耶稣布、人类与鱼人岛的恩怨、白胡子海贼团与鱼人岛的渊源、鱼人岛故有的积弊、身为军官时期已足可主持大局的甚平、那个时候虽然憎恶人类但还没有因为泰格之死而彻底偏激的阿龙、一直憨厚的小八、身为阿龙的妹妹却对人类比较公允的夏莉、做人贩子并且和小八结下了梁子的马库洛一家、当年就很出名的鱼人岛女歌手玛利亚·拿坡里、开始搭上线互相勾结的黑胡子和拉斐特等等，我想尽可能地去补全（不止鹰红二人的）角色们的一点点往事，想去假设一些因素，让他们最终从故事里的十六年前的模样，合理地变成了漫画原著中如今的样子，让这个故事看起来，更能嵌入原著中（目前还）没交代的空白往事中。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需要大量对原著的考据，几乎每一章故事，我都需要贴几张图来提醒自己或告诉读者，有些元素和情节的原著依据在哪里，并且这无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一方面是它极大地限制了本来可以更加精彩和合理的故事的发展走向，另一方面是随着我的每一次更新，在不同的平台上，都会不约而同地掉几个粉，特别直观地用数据告诉我大家不喜欢这个，所以直接取关了……说起来也真有点为自己而辛酸的感觉_(:з」∠)_ 但无论如何，我自己写得还是很开心的，在这个故事的写作过程里，比起一个专注于鹰红的CP粉，我觉得我更是在以海贼王漫画的作品粉的心态去创作的，虽然根本就是狗尾续貂，但是自得其乐，获得了极大的自我满足，最后能够把这个故事还算完整地讲完了，对我而言就是非常大的成功了。 如果还有人看完了以上这些文字，我由衷感到非常感谢，所以在这篇仓促写出的后记的最后一部分，我想说的是关于把《海底一万米》做成无料同人本子的事情——感谢阿泠愿意为我绘制它的封面，也正是因为阿泠的允诺，所以我鼓足了劲恢复了填坑，最后一口气写完了整个故事。 先前我曾经做过《有生之年》的无料同人本，因为非常反感自己更早时候出的无料被人高价转卖和捆本的往事，所以就做了亲友限定，只送给了自己确实认识的朋友——在那之后我也收到了一些建议，让我十分在意的是，一位朋友曾对我说，你的本子送错人了，你的亲友不见得很想要那个本，收到了还会觉得欠你人情，而真正喜欢文的读者却没办法拿到它，就算你让大家自己印了，可他们想要的应该是作者亲自做本的那份认可。 我后来觉得这很有道理，所以在恢复更新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把本子送给此后每一章都有评论故事或在完结后一周内有认真留言评论，看得出应该是确实很喜欢它的读者。 现在统计工作已经结束了，一共有九位在文下认真评论或私信我聊感想的读者，将得到这个本子，我已经一一私信联系好了。在本子做好后，也会照例放出印刷文件供其他读者下载自印。 最后再次感谢每一位看完了故事、又看完了这个和每次更新篇幅差不多的长长后记的读者，希望我们共同爱着的鹰红在未来还能发糖，也祝每一位朋友和我自己能吃到很多很多好吃的鹰红粮食！